的登基大典,就在今年上元節。
距離現在已經不剩下幾日了。
我們這便一同返回汴州,參加登基大典吧。
”
方重勇對在場衆人吩咐道。
聽到這話,所有人心中都湧起一股怪異的錯覺。
這命令下得從容不迫穩妥有序的,原來你還不是皇帝啊!
……
在人們印象裡,潼關應該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連挑戰心思都不該有的存在。
但此刻走在潼關以東狹窄的黃坂巷中,韋蘭卻是感覺很荒謬。
他們連個鬼影子都沒見着,更别提潼關守軍了。
“安守忠之前已經派人來說過,潼關守軍已經主動投降了。
”
似乎猜到了韋蘭的想法,騎馬走在他身邊,與之并行的韋堅,長歎一聲說道。
“投降了?”
韋蘭感覺有點不可思議。
“嗯,投降了。
守将馬璘帶着一部分人,跟着顔真卿走了。
至于去哪裡,傳言說是要去荊襄找穎王,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
韋堅一臉惆怅的樣子,他也是很疑惑:李寶臣這鬼人,不會真的天命加身吧?
撿漏這種好事也能被他碰上,真是不可思議。
“李怡本是一張好牌,可惜我們眼光不行,打廢了。
之前是李寶臣求着我們,想迎娶李怡過門,說此女價值連城以不為過。
可如今李怡對于李寶臣來說,已經不比一個貌美的侍妾強多少了。
時機錯過,她便失去了價值,可惜了。
”
韋堅搖頭歎息不止。
李怡的優勢不在于她多貌美,而在于身份。
洛陽的宗室近親少得可憐,李怡便是李寶臣加強自身正統性的最優解。
可到了長安,别說李氏宗室了,李唐的公主何其多,光基哥的女兒都是成群結隊的。
寶臣大帥隻要樂意,他甚至都能組一個“公主親衛隊”了。
其中自然不乏比李怡更合适的。
那時候,李怡也就是個貌美女子而已,在政治上一錢不值了。
畢竟,李亨當年的落幕并不光彩,身上有污點。
李怡現在也是被貶為庶人。
如果有更好的選擇,李怡都上不得台面。
很難想象,之前那樣一個香饽饽,在政治上,可以提供無以替代的核心價值的女子,這一刻居然如同草芥般。
完全不值錢了!
這價值損失得未免太快了些啊!
韋蘭不禁在心中唏噓感慨。
“李寶臣入長安後,必定會光明正大的迎娶一位公主,其父必為李隆基。
李琩之妹,就非常合适。
”
韋堅帶着憤恨的語氣說道,他緊緊捏住了戰馬的缰繩,面色也變得猙獰起來了。
世上的東西,都是物以稀為貴的。
之前,李寶臣不得不捏着鼻子,侍奉李琬為主。
那是因為李琬在洛陽城内,是最優解,沒有其他人選了。
但是當李寶臣抵達長安以後,他的選擇,可就很多了。
比如說,廢掉李琬,扶持李琩之弟上位。
這樣他便可以重新籠絡一批人。
而不必看韋堅等人的眼色了。
就算不廢掉李琬,娶李琩的妹妹,換個角度布局,也是一步好棋。
哪怕李寶臣不想,李史魚也會替他去籌謀的。
同樣的道理,韋堅的人脈,在李寶臣沒有入長安以前很重要,但當寶臣大帥進入長安後,多的是前來投靠的人。
韋堅掌控的那些所謂人脈,也可能不再聽他擺布。
他們可以直接跟李寶臣聯系。
韋堅等人跟李怡的處境,其實是非常相似的。
因出身而高貴之人,當他們的身份失去價值後,他們也就變得一錢不值了。
韋蘭以前還覺得這話是言過其實,時至今日想來,當真是至理名言。
“潼關守軍果然是不戰而降。
”
韋蘭忽然自言自語來了這麼一句。
此刻他們已經走到潼關城樓門前了,李寶臣大軍的旗幟懸挂于城樓上,四周沒有任何血迹,任何屍體。
山丘夾着的城樓,孤零零的矗立于黃坂巷的盡頭。
潼關的守軍本來足以抵擋李寶臣一段時間。
可是這支軍隊的西域兵走了,顔真卿又帶着馬璘以及願意去荊襄的關中兵走了,剩下的那點人,他們如何肯抵禦李寶臣的大軍?
時局如此,人心散了,就很難再聚起來了。
此刻韋蘭心中想了很多,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兄長,方清得李光弼的兵馬,已經有實力攪動風雲,他為何不趁着李寶臣入關中,去奪取洛陽?”
韋蘭好像是想起了什麼,看着韋堅詢問道,這個問題他始終是百思不得其解。
韋堅沒有說話,似乎還在為李怡的利用價值喪失而感覺耿耿于懷,早知道擡也要把這個女人擡到李寶臣的床啊!
“兄長,這一戰出現如此轉機,為什麼李寶臣跟方清卻沒有打起來呢?”
韋蘭再次發問。
此時他們已經落到了隊伍的最後面,其他人都已經穿過潼關的城樓了。
“目前的局面,他們二人各取所需而已,沒有打的必要,所以就沒有打起來。
但是此前雙方都是麻杆打狼兩頭害怕,都這樣了還能緩慢脫離,沒有鬥起來。
這确實有些出人意料。
恐怕我們都小看李寶臣了。
”
韋堅忍不住歎息說道。
不打沒有意義的戰鬥,這句話說出來,似乎誰都明白是怎麼回事。
哪個傻子會去打沒有意義的戰鬥呢?
可是當這個人不是旁觀者,而是局中人的時候。
明明知道此戰沒有打的必要,可敵人又在面前。
他要怎麼選?打還是不打,進還是退?
他撤退敵人會追擊,他前進就直接幹起來了。
這個時候,此人要怎麼判斷什麼仗該打,什麼仗不該打呢?
要知道,他這樣想的時候,敵人很可能也是這麼想的。
而一旦打起來,那麼這一戰就必須得分個你死我活了。
這一場看似沒有兵戎相見,其幕後鬥法之激烈,又有誰看到了呢?
上兵伐謀,止戈為武。
這才是打仗的最高境界。
這個道理,缺乏指揮經驗的韋蘭自然是不會明白的。
“許多人都死了,皇甫惟明也死了。
”
韋堅看向韋蘭,一臉嚴肅。
他繼續說道:“以後争奪天下的戰争,會更加血腥,更加殘酷。
能活到現在的人,已經是運氣好的,有能力的。
以後會有更多的人,不能适應這個新時代,而湮沒于滾滾紅塵。
”
韋蘭默然無語,門洞内的空間既黑暗又壓抑。
二人騎着馬穿過了潼關的城樓,當出門洞後光亮照在臉上的那一刻,他們都感覺似乎進入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他們終于進入了關中,但這天下的局面,卻是跟當初設想的模樣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