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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0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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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方重勇的設想,民間的織布,應該一個村的婦女集中在一起勞作,互相傳授紡織經驗。

     在家裡進行部分紡織後,村裡應該有類似于“公社”的機構,那邊有一些大型的紡織設備,比如說印染之類的。

    又或者是将蠶繭變成蠶絲的繭房。

     這些東西應該都是公用的。

     事實上,在河西的時候,這種既是軍戶結社,又是民間合作的鄉間紡織機構很多。

     然而方重勇在汴州搞了這次紡織調研後發現,壓根不是那麼回事! 汴州與河西那邊差别太大了。

     紡織工坊的普及,居然把農村裡面的基層紡織機構搞解體了! 汴州這邊因為漕運的關系,交通發達,于是也出現了一些大型的作坊,隻不過是不在開封城而已。

     比如說某個巨型紡織作坊,居然有五百套紡織機!旗下有女工千餘人,在裡面負責織布。

    而這次就有工坊的女工被請來傳授經驗,但是她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每個人都隻知道自己懂的那點知識,完全不成體系。

     大貞慧将打聽到的情況,都彙總了一下,寫成冊子,将其交給了方重勇。

     這次“茶話會”,既是失敗的,又是成功的。

     失敗是說壓根就沒交流出什麼經驗來,成功則是方重勇調研清楚了,如今大唐的手工業社會化分工,已經遠遠超過了以往的預計。

     産品線、半成品以及技術保密等看起來新鮮的事物,都已經開始出現了,而且還不是個例。

     特别是半成品的出現,讓方重勇很是吃驚。

    汴州發達的商品經濟,居然已經能夠把子工序變成單獨的工坊,一個工坊裡隻完成一道子工序! 其他行業不知道,但紡織行業,早已劃分出了起碼四五個子工序。

    從蠶繭到布匹,起碼要經過四五個工坊才能完工,産業分工居然都初見雛形了。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方重勇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某種程度上說,一些交通發達的地方,自給自足的經濟模式已經被徹底打破。

     至少是破了一個大洞! 租庸調,本身就是将農村人口壓制在土地上的國策。

    交稅要交實物稅,所以每一家必須要種田,必須要織布,必須要服勞役才行。

     人口束縛住了,商業自然就會受限制。

     而大唐某些經濟發達的地區,租庸調已經實質性解體,商品經濟開始盛行起來了。

     這或許不是大唐中樞希望看到的,但趨勢就是趨勢,生産力的發展是不随某些人意志轉移的。

     既然有更高的生産率,更多的破産農民,那麼這些人自然會進入到工坊裡面,成為不叫“工人”的工人。

     這個發現是很驚人的,尤其是當劉晏派人找到了那個有五百張紡織機的“大老闆”之後,方重勇更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原本以為是江湖傳說,沒想到抓到活的了。

     “官爺,草民何大富,您找草民有什麼事情呢?” 面前這個白白胖胖,衣着樸素的商賈對方重勇點頭哈腰詢問道。

     這家夥把家裡的佃戶當織工用,跟她們簽訂契約,用工時抵扣田租交稅,抵扣完後再發工資。

     該怎麼說呢,一時間方重勇竟然感覺很合理! 用少量的田,招募更多的佃戶,等于是用地租換取勞動力。

    這樣就巧妙的避開了租庸調硬性要求。

     “你利用朝廷的漏洞偷稅漏稅,該當何罪?” 方重勇虎着臉問道。

     “偷稅漏稅?草民沒有呀!” 何大富眼珠一轉,随即大喊冤枉。

     當然了,若是按大唐現行法令,他還真是個“良民”呢。

    以租庸調和地稅的條例一闆一眼的找,這家夥一文錢的稅都沒少交。

     不過這厮顯然也知道自己的花巧是玩在什麼地方。

    他這種屬于是“産業資本”,并不是靠土地增值來撈錢的。

     因為收稅不按資産比例收稅,于是就奈何不得這樣的人呀! 這就是租庸調被時代淘汰的原因之一,自然會有人看出怎樣合理合法的規避稅賦。

     如果說那些地主豪強們,是仗着自己身上有幾斤肉,強行與官府對抗,方重勇還可以用鐵拳将其粉碎的話。

     那麼何大富這種家中起碼有五百張織布機的巨富,用常規辦法就處置不了了。

     除非撕破臉。

     但撕破臉顯然不是方重勇想要的,簡單粗暴當然可以将這些大商賈收拾了,但是這樣未免有點暴殄天物。

     方重勇想研究一下這些大商人是怎麼興起的,是怎麼做生意的,是怎麼偷稅漏稅的。

     這也是某種程度上的“師夷長技以制夷”嘛。

     “劉判官,這位交給你了,要好好招待他。

    ” 方重勇笑眯眯的,對身邊正在看笑話的劉晏說道。

     對于這種家裡有大型工坊的巨富,劉晏也很感興趣,連忙命人将何大富帶走了。

     等待這位巨富的,将是一個月後即将出台的新稅法。

     裡面的某些條款,會精準打擊類似他這樣的人。

     …… “媽诶,資本萌芽冒頭,這真是倒反天罡了。

    ” 辦完一堆雜事,方重勇一屁股坐在府衙書房的桌案前,将大貞慧送來的“會議記錄”随手丢在桌案上,揉了揉酸脹的眉心。

     兩個女人,分别送了方重勇一份“禮物”。

     經過醫官初步診斷,李怡果然懷孕了。

    由于近期頻繁的房事,會懷孕似乎也不算稀奇,隻是不清楚是哪一天的事情。

     很有可能第一次親熱的時候就已經有了。

     而大貞慧的這份會議記錄,則改變了方重勇治理宣武鎮各州的既定思路。

     沒有完全脫離農耕關系的商人階層,已經在經濟生活中嶄露頭角。

    并且交通發達地區的農村小農經濟組織,已經實質性解體了。

     伴随着租庸調制度的實質性廢除。

     方重勇暗自揣摩,其實不管大唐中樞願意還是不願意,時代的進步,終究會淘汰落後生産力。

     比如說租庸調裡面要求必須交出來的布匹,如果由農戶自己織布,那麼這種布,不但質量堪憂,而且耗費的工時很久! 換言之,根本不具有市場競争力。

     随着社會的發展,這種布匹,根本就不該出現在市面上,也不可能出現在市面上。

     是大唐的法令要求,強行讓這些布成為上繳國庫的稅賦,這明顯是不合理的。

     現在看來,交通發達地區,落後生産力被實質性的取代了,這确實是一件好事。

     應該,也必須要有新的鞋子,去适應長大了的腳。

     而不是為了适應舊鞋子,把長大了的腳,砍掉多餘的部分。

     這個發現,對于方重勇将來糾偏新朝廷發布的新法令,有着重要的參考意義。

     兩個女人分别向方重勇展示了她們的價值。

     想得庇護的李怡懷了方重勇的孩子,想用書籍文字尋找自信的大貞慧,也為方重勇即将頒布的新法令,找到關鍵的改進點。

     某種程度上說,這兩人都算是“求仁得仁”了。

     “要發展生産,可不是發展小農經濟的生産,開曆史的倒車啊。

    ” 方重勇喃喃自語一般說道。

     目前宣武鎮的情況,不能用好或者壞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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