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這條胳膊,是被某人砍掉的。
于是他輕輕擺手,顯然是不認可高尚的這個辦法。
要麼就不去,要麼就大大方方的去,派個人去,等于是一開始就矮了一頭。
将來還怎麼合作?
再說了,高尚的右臂就是當初方重勇砍下來的,這兩人在一起談,能談出個什麼玩意來?
李璘就算再蠢,也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又怎麼可能就這樣被高尚牽着鼻子走呢。
“殿下,下官以為可以去,甚至應該輕車簡從,低調而去,以示誠意。
”
韋子春叉手行禮道。
李璘微微點頭沒吭聲,他看向李白詢問道:“李判官以為如何?”
“下官也是這麼認為的,下官敢以性命做保,殿下此番去登州絕對無事。
”
李白也是豁出去了,直接提出要以命賠命。
“殿下不可,那方清意圖不明。
若是要謀害殿下,誰擔得起這個責任?
李判官說他用性命擔保,可那又如何?殿下若是有事,李太白自盡又不能活死人肉白骨!”
說話的這位叫劉巨鱗,李璘麾下将領,負責訓練軍隊的,直接對着李白開噴。
他反對李璘去見方重勇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方重勇和銀槍孝節軍都是大名鼎鼎,頗有實力。
對方若是擁戴李璘上位,那麼方重勇便是李璘麾下掌兵的第一人。
劉巨鱗手裡的兵權,搞不好還要受到方重勇的節制。
有這麼個人在前面擋路,劉巨鱗基本上前途無望了。
現在不跳出來反對,難道要等方重勇來了以後,再當面打臉麼?
韋子春馬上反駁道:“劉巨鱗,你休得因為一己私欲,壞殿下大事!若不能得銀槍孝節軍效力,則必要将其剿滅。
你打得過方清麼?你要是打得過,某二話不說,現在就勸谏殿下不去登州,讓你帶兵去打登州!”
韋子春本身就是李璘的謀主,又是能言善辯,一時間竟然罵得劉巨鱗不知道要怎麼還嘴。
對啊,你行你上啊!你怎麼還不上?
面對這種問題,武人出身,本來就嘴笨的劉巨鱗無言以對。
他麾下就那麼些臭鳥蛋,欺負欺負百姓是夠了,但銀槍孝節軍是什麼戰鬥力?
那是在河北橫行無忌,一大堆賊軍都拿他們沒辦法的頂尖強軍。
劉巨鱗現在帶着手下那些魚腩去打登州,不就跟送死沒什麼兩樣嘛。
“行了,不用吵了!”
李璘怒喝了一聲,整個府衙大堂頓時安靜了下來。
“就按韋參軍說的,孤去一趟登州,爾等不必再勸了。
”
李璘拍了一下桌案,一錘定音。
韋子春連忙對李璘叉手行禮說道:“下官随同殿下同去,由李太白引路。
”
“請殿下恩準!”
李白也站出來對李璘行禮說道。
話都說這個份上了,自然無人出來阻攔了。
高尚無聲歎息,他勸阻永王不要去登州,倒不完全是因為方重勇砍了自己一條胳膊。
而是李璘這個人……哪裡是方重勇的對手啊!将來這位皇子被其架空成為提線木偶,闆上釘釘的事情。
到那時候,估計李璘哭都來不及了。
“就這樣吧,高尚,你負責打理曆城的雜務,就不必跟來了。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啟程。
”
李璘對高尚吩咐了一句,生怕這個宦官壞事。
……
這天晚上,李白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曆城家中,去書房裡的軟榻上躺下,翹着二郎腿閉目養神。
他的妻子宗夫人,悄悄的走進書房,給他按捏腿腳。
宗夫人的祖父,是武周時的宰相宗楚客,後者的母親,跟武則天是同族姐妹,因此宗家的家世很不一般。
宗夫人嫁給李白,也純粹是因為戀愛腦上頭,也是因為她喜愛李白的詩詞和所謂的“浪子情懷”。
一句話概擴:這個就是愛情!
李白人到中年有這麼個官宦世家的“迷妹”陪着,自然是沒什麼怨言,兩人感情很好。
宗夫人發現今日李白的心情十分不錯,于是好奇問道:“阿郎今日笑容滿面,可是遇到什麼喜事呢?”
李白本就不是心有城府之人,再加上對妻子全無防備,随即便将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對宗夫人和盤托出。
然而,如此喜事,宗夫人臉上卻沒有半點笑容。
她憂心忡忡說道:
“阿郎,方清之父方有德,可謂是名滿天下,這位小方節帥,也不是普通人物。
這些人與永王殿下之間的事情,不是阿郎可以介入其中的。
如今天子弑父,神器蒙羞。
關中以外,多有蠢蠢欲動之輩。
永王殿下若是起兵,成事還好,倘若事敗,阿郎要如何自處?”
聽到這話,李白滿不在乎的說道:“能有我什麼事?你莫要危言聳聽。
”
李白似乎并不覺得會如何,就算李璘敗了,他也不會怎麼樣,隐居山林即可。
哪知道宗夫人繼續勸說道:“阿郎名滿天下,所有人都對阿郎的事情感興趣。
永王若敗,别人下場如何不太好說,但阿郎是一定要被勝者揪出來收拾的。
因為阿郎太有名了,這是被名聲所連累啊!”
宗夫人越說,李白就越是煩躁。
“如今天下大亂,大丈夫怎麼能不做一番大功業出來!
牽線銀槍孝節軍擁戴永王殿下,他便有了進軍關中的本錢。
此等大事,又豈是你這個婦道人家可以明白的。
休要多言!睡覺了!”
李白很是生氣的數落了宗夫人一番,轉過身不理她。
早就習慣了李白脾氣的宗夫人隻好無奈歎息,拿李白沒有任何辦法。
人在順境的時候總是會感覺無所不能,很多人都是這樣,李白更是如此。
其實在宗夫人看來,永王也好,方氏父子也罷,他們之間的事情,那都是神仙打架。
動辄就會影響到成千上萬人的生計乃至生死!
這些事情,不是李白這個隻懂得詩文的“凡人”,可以參與其中的。
外人叫你“詩仙”,你可别真把自己當仙人啊!
宗夫人在心中無奈吐槽了一句,李白就是這個毛病,改是改不掉的,隻能放任他了。
她悄悄退出書房,關了房門,心中一陣陣的憂慮。
永王謀求銀槍孝節軍擁戴,那方清可是管轄六州之地啊。
這難道不是在與虎謀皮?
出身官宦世家的宗夫人,感覺李白這次蹚的渾水,當真是深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