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縣以北的某個渡口,是基哥的禦帳所在,也是大軍指揮部所在。
雖然基哥什麼都不用做,但他麾下六萬兵馬,可不是光吃幹飯不幹活的!
此番進軍長安,這支軍隊分成了南北兩路。
南路以步卒為主,負責攻打渭南縣和賊軍營地,不讓他們返回長安。
而北路則是長驅直入長安!計劃威逼利誘守軍開城投降!
李光弼作為南路軍的總指揮,必須時刻不離基哥左右,聽從其調遣。
權力是真的大,煩也是真的煩。
“李節帥,王将軍已帶兵攻入渭南縣北門,與賊軍鏖戰。
依照您的吩咐,他們點燃了城内的民居,大火已經燒起來了!”
一個傳令兵急急忙忙走到跟前,對李光弼抱拳行禮道。
坐在李光弼身後的基哥眉毛一挑,沒有說話,似乎是在等待李光弼的答複。
“既然已經點火,便讓王思禮先退出城,不用蠻幹。
”
李光弼面色平靜下令道。
等傳令兵離去後,他這才走上前對基哥禀告道:
“聖人,王思禮部雖然已破渭南縣北門,但賊軍人數尚且不少,若是逼迫太緊,隻怕那些人會狗急跳牆,困獸猶鬥。
今夜我軍會在西面讓開一條路,讓賊軍從那裡逃走。
高将軍的北路軍騎兵不少,分出一兩千人追擊這部分逃兵即可。
末将已經派人埋伏于渭南縣城南面的栅欄與溝槽邊,待賊軍從南面大營增援渭南縣時,我軍再掩殺過去,必能一戰而定!”
李光弼對基哥叉手行禮道。
按理說,殺回長安,基哥應該很興奮才對。
但是李光弼卻發現此刻基哥精神萎靡,似乎身體狀态很差的樣子。
他等了很久,基哥這才緩緩說道:“慢慢絞殺即可,倒是不必着急這一晚上。
”
說完,便隻有渭河的水流聲,基哥壓根看都沒看向渭南縣的方向,而是眼睛一直沿着渭河向西看,視野不可及的盡頭,便是長安!
他住了幾十年的長安!
那裡有基哥青年、壯年、老年時代的各種記憶。
他雖然生在洛陽,但卻是個地地道道的長安人。
“長安,朕回來了。
”
基哥用低沉的聲音緩緩說道,帶着一股難以言喻的癡迷。
年近七旬的他,曾經在長安留下了太多太多的足迹。
這些藏在記憶中的片段,讓他冷酷無比的心,也忍不住受到觸動。
類似于一種近鄉情怯吧。
李光弼像個傻子一樣站在旁邊,看着老皇帝喃喃自語,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最後還是高力士發現了他的尴尬,對李光弼說道:“李将軍忙軍務去吧,還是要盡快攻下渭南縣才好。
”
同時他也走上前來對基哥說道:“聖人,外面風大,進禦帳歇息吧。
”
“請聖人放心!末将一定不辱使命!”
李光弼抱拳行禮後退下。
他走出河邊的禦帳很遠,這才狠狠的緊握雙拳,激動得眼睛赤紅!
“義父,某這次帶兵入長安,先收點利息。
将來找到機會,再來收拾安重璋。
”
李光弼眺望渭河,他依舊記得王忠嗣的仇沒有報。
李光弼得到王忠嗣的提攜,才有今日之成就。
這便如同上了車,上了船一般,已然萬般身不由己。
别說李光弼本身就想報仇,就算他不想,也不得不做出一副想報仇的姿态,并且付諸行動。
這便是武人安身立命的氣節所在。
正當他在心中盤算戰局的時候,部将張伯儀一臉興奮的走過來,對李光弼抱拳行禮禀告道:“李節帥,賊軍從營壘裡面出發了,正在向渭南縣城轉移,我們要不要……”
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城門被砸壞,城北起火,敵軍大量湧入城内。
這說明了什麼,不言自明。
顔真卿派人增援渭南縣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挖掘壕溝,則是打仗的基本功。
城外大營内的士卒,可以通過壕溝轉移到城内,反之亦然。
在壕溝内,不會被敵軍的騎兵所沖撞。
對方就算有再多人,也無法展開隊形。
不得不說,顔真卿所做的這些雖然是徒勞,但确實盡力了。
“放這一波人過去,這應該是故意派來送死,試探我們虛實的。
今夜他們肯定有大動作。
你帶一千人去沖擊大營的壕溝與栅欄,試探一波就退下。
某等會讓其他部曲一波一波上去騷擾,不讓賊軍有片刻休息。
”
李光弼對張伯儀說道,顯然是胸有成竹。
敵軍再怎麼魚腩,也有兩三萬人,占據着一個縣城跟一座規模不小的營地。
殺幾萬頭豬還得大半天呢,盲目的沖上去破陣,實屬下策。
“得令!”
張伯儀領命而去。
等他走後,李光弼帶着幾個親兵,沿着整條戰線轉了一圈,心中已經有底了。
顔真卿有點意思,或者說他手下也有能人。
知道麾下的兵馬多半都是菜雞,容易炸營。
所以顔真卿在修建城外大營的時候,都是如同網格一般,将每個單獨營地的規模,控制在五百人左右。
一個連着一個。
這樣就會讓嘩變或者因為恐懼逃匿的軍士,炸營的時候不會影響其他營地,最大程度的限制了人員流動!
“呵呵,勞而無功,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
”
李光弼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
他看到張伯儀帶兵退了下來,又派出一波人繼續施壓。
“情況如何?”
李光弼看到張伯儀面色輕松的模樣詢問道。
“李節帥,賊軍那幫慫貨幾乎是一觸即潰啊。
隻不過根據您的軍令,末将不敢深入,破壞了木栅欄就帶着弟兄們撤回來了。
”
張伯儀不以為然的說道。
李光弼微微點頭,沒有解釋什麼。
核心的戰法,沒必要這麼早說出來。
事不密則敗,到時候再下軍令就行了。
“去歇着吧,準備一下,破敵就在今夜。
”
李光弼大手一揮,示意張伯儀帶兵去休整,聽他的語氣,晚上估計有一場大戰。
不一會,他繼續命郝廷玉帶一千人繼續攻打營地與縣城結合部的位置,又破壞了一段木栅欄。
郝廷玉同樣沒有孤軍深入,打退敵軍,破壞了一段栅欄便退了下來。
這樣的戰鬥一直持續到黃昏,李光弼這才鳴金收兵。
回到禦帳後,基哥正好一覺睡醒。
看到李光弼兩手空空而來,他面色不悅問道:“一日激戰,都沒有拿下渭南縣麼?”
這狗皇帝,睡一覺後把之前說的話忘的一幹二淨了!
“回聖人,白天不過是試探虛實而已。
”
李光弼心中無奈,還是開口解釋了一句。
基哥也不說話,而是饒有興緻的看着他,等待下文。
“聖人,白天的時候,我部隻是在不斷驚吓那些賊軍。
每當要突破防線的時候,某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