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重勇便領着銀槍孝節軍主力來到清河縣運河南岸渡口。
隻見棧橋兩旁的船隻,一排靠着一排,可謂是遮天蔽日!此時運河雖然已經因為這場戰鬥而停運,但看得出來,河北叛軍的後勤調度非常給力。
運河的空間雖然有限,但是渡口布局卻很合理,甚至有專門的“船道”進行分流。
渡口上還有制作精良的“起重機”,那是一個獨臂的辘轳,下面有四個輪子,可以移動,甚至還配有專用“吊具”,一次可以轉運好多袋裝的糧食。
可以節省人力,将糧食從岸邊裝船。
旁邊還有專門給糧食“打包”的小作坊,将各地運來的散裝糧秣裝袋打包。
看到這些,方重勇等人都是驚得目瞪口呆!貝州渡口的基建,甚至不遜汴州,某些方面猶有過之。
河北叛軍後勤如此發達,皇甫惟明這是要幹一番大事業啊!難怪他那麼猖狂了!
方重勇他們不敢想象,如果現在不打過黃河,等冬天以後,會面臨怎樣的惡劣局面。
“渡河吧,先把清河縣縣城拿下再說。
”
方重勇對何昌期吩咐道。
衆人沉默着各忙各的,先頭部隊已經開始渡河。
遠處清河縣依稀可見輪廓,就在北岸一兩裡地的範圍内。
此時天空已經吐出魚肚白,這幾天先是夜襲聊城,又是動員博州百姓去貝州讨糧,最後兵臨清河縣縣城,一連套組合拳下來,也是讓方重勇感覺身心疲憊。
但是他還不能松口氣。
博州與貝州大亂,皇甫惟明不可能看着,平亂的隊伍或許已經在路上了。
如果無法攻克清河縣縣城,他們這些人依舊要準備好随時跑路。
勝負的轉換,或許就在一瞬間。
……
“尹子奇!你丢了糧倉,居然還有臉跑到縣城裡來?你怎麼不去死?”
府衙大堂内,宇文寬指着全身血迹的尹子奇破口大罵。
他身後一衆團結兵,此刻都已經拔刀,等待着宇文寬一聲令下,就把尹子奇剁成肉醬。
沒錯,尹子奇雖然帶着幾十個騎兵突圍了,但是那些人卻是不肯跟他一起回清河縣!
丢了糧倉,無論如何都是死罪,去幽州逃回家鄉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回縣城不是等死麼?
尹子奇不怕被軍法治罪,但是他們這些親兵很怕啊!
于是當尹子奇跨過運河回到清河縣縣城的時候,就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想當初,尹子奇也是河北叛軍先鋒,攻城略地志得意滿。
但他吃過敗仗後又丢了面子,為皇甫惟明所厭惡,打發到了貝州看守糧倉。
他的命運就這樣大起大落落落落,一落到地,最後成了光杆将軍。
人生就是這麼的無奈。
現在,居然連個刺史都敢罵他。
尹子奇惡向膽邊生,但看了看宇文寬身後那些如狼似虎的團結兵,還是把罵人的話吞進肚子裡了。
“宇文寬,現在銀槍孝節軍已經在縣城外面了,你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尹子奇也是直呼其名,語氣裡絲毫不示弱。
宇文寬不想投降,因為他們家跟皇甫家是世交,他無論投降誰,都不可能有現在這種待遇。
而尹子奇隻想回邺城!
“守糧倉的怎麼說也有将近兩千人,你是怎麼連一晚上都守不住的?”
宇文寬想起這一茬,又是氣得想砍人。
“大意了,那些暴民幹擾了斥候的偵查。
”
尹子奇無奈歎息道。
因為昨天白天的民亂,掩蓋了銀槍孝節軍進軍的動靜,尹子奇便沒有放出斥候偵查。
事實上南面随處可見不甘心離去的百姓,斥候去了也可能折在那邊,被憤怒的百姓活活打死。
沒想到夜裡就遭遇了“雙鬼拍門”。
“那援軍呢?援軍什麼時候可以來?”
宇文寬有些失态,焦急問道。
尹子奇攤開雙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現在正是大軍集結的時候,準備入冬後南下河南諸州,這不是說伱想調兵就能調兵的。
傳達軍令,準備軍糧辎重,都需要時間。
正在這時,一個傳令兵匆匆忙忙走進府衙大堂。
他将手中一根綁着信紙的箭矢遞給宇文寬說道:“使君,城外射進來一封信,請使君過目。
”
說完便退到了一旁。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宇文寬手裡的那根箭矢上面。
“快拆開啊!”
看到宇文寬不動,尹子奇連忙催促道,心中急得冒火。
你看你馬呢!
“哼!”
宇文寬冷哼一聲,拆開信一目十行的看完,頓時松了口氣。
他将手中的信紙遞給尹子奇,後者看了以後,面露古怪之色,卻是一句話也沒說。
信中方重勇讓他們開城投降,不想留在清河縣的人,都可以走,他們絕不阻攔,甚至還可以提供幹糧。
“會不會有詐?”
尹子奇心裡沒底,壓低聲音問道。
他本就是個狡詐的小人,平日裡便喜歡使用鬼蜮伎倆。
眼中有屎的人,看誰都是屎。
尹子奇第一時間就感覺方重勇是要詐城。
等騙開城門後,把他們這些人都給宰了,誰還會記得這封信?
“清河縣城中無兵,抵抗也是徒勞。
為今之計,不如開城投降。
”
宇文寬長歎一聲說道。
他才四十歲出頭,實在是不想死!
而且雖然貝州囤積絹帛的府庫在城内,但也沒有多少存貨了。
因為戰亂的緣故,皇甫惟明将這些絹帛,用來購買河北大戶家中的存糧,以及收買回纥騎兵。
清河縣縣城内府庫裡沒有多少值錢的東西。
而投降雖然有可能沒好果子吃,但不投降的話,則一定會被收拾。
宇文寬不是傻子,他很清楚利弊得失。
像這種對手已經開出條件,你“給臉不要臉”的情況。
事後腦袋被挂城頭以儆效尤是難免的。
“不可,不投降還能拉幾個墊背的,若是投降,一定會不得好死!”
尹子奇連忙阻攔宇文寬。
“開城門!”
宇文寬不理會尹子奇的聒噪,直接對身邊的清河縣縣尉說道。
“領命!”
尹子奇眼睜睜的看着縣尉大踏步離去,連動都不敢動。
因為宇文寬已經讓身邊的那幾個團結兵将自己團團包圍。
“尹子奇,一起去城門吧,運氣好還能撿條命。
”
宇文寬長歎一聲說道,自顧自的走出府衙,隻見一輪朝陽挂在天邊。
一行人來到縣城大門,隻見那高聳的城門已經被人打開。
視野前方,是已經下馬列陣的銀槍孝節軍。
宇文寬獨自走出城門,将裝着貝州各種印信的包袱雙手托舉着,跪在地上大喊道:“貝州刺史宇文寬,恭迎王師入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