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的那點微不足道的小事。
無論基哥是天子,還是他這個太子登基為天子,似乎對這些人的生活,都沒有太大影響。
商洛道附近的州縣都比較偏僻,曆來戰亂就很少,經濟也相對落後。
這裡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清苦。
雖然不至于說“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地步,卻也對政局的變化缺乏敏感性。
李琩忽然感覺,其實哪怕大唐某一天不在了,對他們來說也是無所謂的。
那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觀念,也不過是說說而已。
王什麼王,王八還差不多!
李琩忍不住自嘲一笑,這世間少了哪個皇帝,百姓都一樣要過日子!
王圖霸業,都是做給别人看的,都是在自我感動,實際上啥也不是!
他忽然停下腳步,有點不想去長安了。
“殿下,您怎麼停下來了啊?”
魯炅看到李琩毫無征兆的就不走了,上前低聲詢問道。
“孤登基做了天子,又能如何呢?”
李琩忍不住長歎一聲道。
“殿下就算不為自己着想,也要想一想天下人啊!”
魯炅有些急了。
太子在這個節骨眼搞幺蛾子,那是會死很多人的!
“孤隻是有感而發罷了,你們不必介意。
”
李琩輕輕擺手道,繼續沿着山路往前走,魯炅這才松了口氣。
翻過這座山,便是藍田關了,這是一座幾乎沒有防禦能力,隻有象征意義的關隘。
藍田關與藍田驿(青泥驿)是一體的,乃是長安以南最大的一個驿站,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大隐隐于市,李琩啥也别聲張,更不用自亮身份,隻要跟着許遠一路過藍田驿就行了。
這次換防,本身就是走正常流程,許遠手中有前往長安的換防文書,可以直接通關。
而李琩穿着唐軍軍服掩藏在隊伍之中,毫不起眼。
現在這已經是淩門一腳了,勝利就在眼前。
李琩要是不肯走,隊伍中所有人都會抓狂的!
好在李琩心中的感懷來得快去得也快,走了一天的山路,衆人終于走出了熊耳山。
道路瞬間就開闊起來。
然而,正當李琩他們剛剛穿過藍田關的時候,卻被一隊突然冒出來的唐軍隊伍攔住了去路。
“站住!你們是什麼人?”
藍田驿以北不到兩裡地的竹林邊,李琩等人被一個金吾衛打扮的将軍攔住了去路。
他身後還有一百多金吾衛士卒,此人正是金吾衛大将軍張光晟。
近期他被議政堂無故調離長安,在藍田一帶巡視。
此舉很是不同尋常。
于是張光晟便加強了對藍田關的巡視。
事實上,除此以外,他也沒什麼好折騰的了。
李琩等人都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吓了一跳。
事實上,由于行程太過于保密,長安城内也沒有人知道他們會走商洛道!
至于張光晟會被調到藍田,純粹是因為他不在新的權力核心之中,某些人要政變嫌棄他礙事,便将他和金吾衛調離了長安!
沒想到正好把李琩給堵住了!
許遠對魯炅使了個眼色,暗示他準備動手。
金吾衛的人不多,不是他們這群丘八的對手,以命換命是完全值得的。
“張将軍,你可還認識孤麼?”
李琩走出人群,看着張光晟詢問道。
“你是……”
張光晟看着身穿軍服的李琩,忽然想起這個人是誰了,頓時面露驚駭之色。
他不是傻子,近期長安城内暗流湧動,似乎有大事要發生。
看到眼前的太子李琩,哪怕是傻子,也能猜到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殿下,您真是……出人意表啊。
”
張光晟苦笑道,他也知道,身後這群金吾衛連世家子弟都不是了,很多都是市井商賈的後人,跑進來鍍金混資曆的。
要啥沒啥!
“現在孤需要一個人引路,帶孤進長安,在大明宮召集群臣商議大事。
不知道,你能不能幫孤一個忙?”
李琩沉聲問道。
他身旁的魯炅、許遠等人,都已經把手握在橫刀刀柄上了。
一旦張光晟說一個“不”字,這些人立馬就會暴起發難。
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哪怕面前之人是基哥,他們也不會忌憚親手弑君!一路走來承擔了極大壓力,前面又有着榮華富貴的極大誘惑,讓這些丘八們無所顧忌!
“殿下,這邊請,末将給您引路。
”
張光晟滿嘴苦澀,對李琩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孤不會忘記張将軍進入引路之恩。
”
李琩對着張光晟微微點頭道。
“殿下莫要折煞下官了,藍田驿距離長安南門還相當一段距離,請殿下随我來。
”
張光晟吆喝了一聲,帶着手下一衆能看不能打的金吾衛士卒,掉轉頭便往北面而去,在前面開路。
由于金吾衛的排面在,路上行人紛紛避讓,就好似躲避瘟神一般。
魯炅對李琩抱拳行禮道:“殿下,您看,這就是民心所向!”
李琩微微點頭,對此不置可否。
魯炅的漂亮話,随便聽聽也就罷了。
事實上,對于金吾衛來說,哪個皇子當皇帝都沒什麼區别,也不會拿他們這些小人物怎麼樣。
金吾衛的人,還是該巡街的巡街,該喝酒的喝酒,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哪個皇帝也不會為難他們。
想到這一茬,李琩腦子裡忽然冒出“孤家寡人”四個字。
看上去大權在握,實則如履薄冰,每一個人,都可能在出事之後背叛你。
帝王看似掌控了天下,何嘗又不是被天下人架在火上烤?
一步一步,距離長安越來越近。
路邊趕集的百姓也随之變多了起來,甚至不乏牛車馬車來來往往。
李琩卻感覺身體一陣陣的顫抖。
那是一種來自于靈魂深處的恐懼。
李琩很清楚,隻要進入長安城,他的命運就已經定格了。
“殿下,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歇會?”
魯炅看到李琩面色慘白,關切問道。
李琩定了定神,擺了擺手說道:“無妨的,前面應該就是長安了吧。
”
“是的,殿下。
”
“那就繼續走吧,孤沒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