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單獨行動!朕隻是第一個跟你說而已!”
基哥的聲音近乎于嘶吼,已經壓抑不住内心的怒氣了。
今日有長安派來的人告密,說有人正在醞釀讓太子李琩登基,而且這些人還不在少數,吓得基哥魂不附體!
如果李琩在長安正式登基了,那麼太原這邊,就很難保證那些丘八們不會将自己強行扣押,扭送回長安當“太上皇”了。
在基哥看來,比起李琩等人的釜底抽薪,皇甫惟明的河北叛軍簡直傻缺得有點可愛,居然還一點點的掠地!
“聖人,朝令夕改,于軍心士氣不利……”
李光弼不是個口齒伶俐的人,但他心裡明白是非曲直。
“你若是不肯回長安,朕就換一個将軍,總有人願意當的。
”
基哥冷冰冰的說道。
見李光弼不說話,基哥這才溫言安慰道:“你義父王忠嗣會繼續坐鎮太原,你不要有後顧之憂。
”
聽到這話,李光弼這才抱拳行禮道:“末将明白了,謹遵聖人之命。
”
“嗯,去吧。
”
基哥微微點頭,待李光弼離開後,基哥又把安重璋叫來,跟他說了差不多的話。
待安重璋走後,基哥又把高仙芝和郭子儀也叫來“面授機宜”。
等辦完這一切,已經是過了子時,基哥疲憊的靠在軟榻上,一陣陣的腦袋刺痛。
從前當皇帝的時候,好像什麼事都隻要動動嘴就行了。
怎麼如今辦點事情,卻是千難萬難呢?
“力士啊,你說朕要怎麼辦才好?要把皇位讓給李琩那個逆子麼?”
基哥有些無奈的說道,似乎已經喪失了前進的勇氣。
别看他在李光弼那些将領們面前态度非常強硬,似乎不回長安誓不罷休的模樣。
可實際上,基哥内心非常緊張且擔憂,已經離精神崩潰一步之遙了。
“聖人……”
高力士有話堵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他不知道究竟是該說好話,還是說實話,甚至是敷衍一下說廢話。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什麼話不能說麼?”
基哥有些不滿的呵斥道。
“聖人,您現在退位……已經太晚了。
身後是萬丈懸崖,退不得啊!”
高力士帶着哭腔,跪在地上,死死抱住基哥的一隻腳。
“是啊,已經太遲了。
”
基哥長歎一聲,他很清楚,現在退位就是死。
哪怕李琩不動他,也會有邀寵獻媚的人替李琩當打手!
然後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
當了這麼多年天子,他會沒仇人麼?
基哥心裡有數。
“他們為什麼要背叛朕呢?”
基哥喃喃自語問道。
“他們”包括方有德、李泌、顔真卿,還有長安城内的那些權貴,那些關隴貴族的後人。
基哥自認為他沒有虧欠這些人,隻是那些人為什麼要背叛自己呢?
他想不通,迷茫了,出離憤怒。
最後無能狂怒後虛脫了。
“聖人,事不宜遲,帶兵回關中平叛吧。
”
高力士輕歎一聲道。
很多事情,站在不同的角度看,結果也不一樣。
站在基哥的角度,現在長安某些人要幹的事情,就是大逆不道!
皇帝的權力,來自于貴族的認可與支持。
一旦貴族不支持不認可了,那麼皇帝的聖旨也就變成了一張擦屁股的紙!
至于底層百姓,誰踏馬在意皇帝到底是誰啊!
基哥現在是切實感覺到了自身權力的流失,而且是在加速流失。
他不甘心,還想再掙紮一下。
“方國忠,現在在幹什麼?”
忽然,基哥想起了方重勇,心中有點後悔了。
方重勇雖然是方有德之子,但是侍奉自己甚為恭順,沒有反迹。
銀槍孝節軍更是首屈一指的骁勇善戰,不僅聚集了邊軍精華,更是從天南打到海北,戰鬥經驗豐富。
當初是有點草率了。
基哥長歎一聲,埋怨自己動手太早,沒有考慮後果,或者說被方氏這一脈的人際關系給吓到了。
“方國忠占據汴州,似乎投靠了李琩,被任命為宣武軍節度使,名義上掌控六個州。
”
高力士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說的基本上都是公開消息。
“比起方有德這個辜負朕的逆賊,方國忠确實是被朕冤枉了。
要不你派個人去汴州跟方國忠聯絡一下,問他現在願不願意為朕效力。
反正,他在雀鼠谷也沒少一根毛,朕下罪己诏還不行麼?”
基哥感慨歎息說道,絲毫不記得當初他下令痛下殺手的時候,是怎麼威逼利誘王忠嗣的。
很多人做對不起别人的事情時,都是一副“甯可我負天下人”的姿态,認為别人都應該為自己犧牲而在所不惜。
但他求别人辦事的時候,卻又将從前的恩恩怨怨都抛諸腦後。
認為别人就應該“大人不記小人過”,輕輕将其放過。
一如此刻的基哥。
高力士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或許所有的帝王都是這樣,絲毫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情就該受到懲罰,一直認為“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聖人,還是……”
“還是現在就寫罪己诏吧!”
基哥從軟榻上爬起來,立刻揮毫在紙上寫下了一封“道歉信”。
說當初是受到了奸臣顔真卿的蒙蔽,才會對方重勇和他麾下的銀槍孝節軍痛下殺手的。
自從那件事以後,朕的内心也很痛惜。
如今顔真卿在長安串聯百官迎李琩登基,朕才恍然大悟,是當初冤枉了忠臣。
希望方重勇可以放下私人恩怨,以國事為重巴拉巴拉。
寫完以後,基哥看了又看,感覺語氣還是太生硬了,又重新寫了一份,軟化了措辭。
反正,他就是一個勁的強調自己被太原府的那些奸臣所蒙蔽。
那些人都一口咬定方重勇這個節度使要謀反,朕又有什麼辦法呢?
畢竟,三人成虎,衆口铄金的道理,也不是今天才有的啊!
寫完後,基哥仍然覺得不太“誠懇”,于是切斷自己的一束頭發,放到信封中裝好。
然後在信中繼續懇求,說自己犯了錯,要“割發代首”謝罪。
這才滿意的将信封好,交給高力士。
“派得力之人,務必要将信親手交到方重勇手中,明白了麼?”
基哥緊緊握住高力士的手說道,眼睛死死盯着對方的面容。
“奴這便去辦。
”
高力士連忙将信揣入胸前貼身放好,然後對基哥行了一禮,轉身便走。
等高力士走後,基哥這才垂頭喪氣的躺在軟榻上。
如同一條躺在沙灘上折騰不動的死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