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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0章 名将的挽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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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鼠谷的山道上,方重勇麾下銀槍孝節軍,被自己的嶽父王忠嗣,領着四萬精兵重重包圍! 令人感覺諷刺的是,這些圍困他的軍隊,多半都是來自安西、北庭、河西、隴右。

    很多熟面孔,很多人都跟方重勇有過命的交情。

     甚至在戰場上幫他擋過箭矢! 至少當時是這樣。

     而此時此刻,他們卻拔刀相向,馬上就要兵戎相見。

     方重勇心中感覺無比的悲哀,比基哥那天夜裡就宣布賜死他還難受! “王忠嗣,老子不服!” 方重勇将疾風幻影刀插回刀鞘,指着面前衆人說道,已經怒發沖冠! “你有何不服,都可以說出來啊。

     我今日大義滅親,有的是時間聽你說道。

     不要說你隻是阿秀的夫君,就算你是我那不肖子王彥舒,得聖命我也照殺不誤。

    ” 王忠嗣冷着臉說道。

     “十歲那年,我便是沙州刺史。

     在任上四年,保一方平安。

    在我任内,吐蕃人不敢來河西飲馬。

    這四年,我算不算大唐鐵壁?” 方重勇大聲質問道。

     王忠嗣不答,他不知道這些事,但他身邊的王思禮肯定知之甚詳。

     當時在河西走私,王思禮便是豆盧軍軍使,誰拿得多還用說麼? “吐蕃人圍困沙州羅城的時候,是誰帶兵擊潰達紮路恭!又是誰領兵追擊吐蕃軍到瓜州? 你們當中沒人知道麼?” 方重勇再問。

     對面依舊是一片沉默。

    很顯然,這裡面有當事人,甚至還不少。

     “我帶兵千裡迂回,擊潰吐蕃禁軍,奪取源門的時候,你們在哪裡?” “我帶兵伏擊吐蕃騎兵精銳于土門樓的時候,你們又在哪裡?” “我為隴右邊軍籌集軍饷軍服的時候,你們在做什麼? 哦,對了,嘩變,無能狂怒!因為變不出财帛來急得跳腳! 得到我送來的糧饷,伱們說了謝謝沒有?” 方重勇連珠炮一般的發問,對面一衆将領都不吭聲,甚至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哼!就這熊樣,還敢來說本節帥是罪人!” 方重勇冷哼一聲,繼續質問道:“這些都不說了,畢竟你們很多人都不知道。

    但是本節帥帶兵橫掃西域的時候,你們當中是有人在的吧? 高仙芝,在怛羅斯是誰救你一命的,沒有我力挽狂瀾,你腦袋早就被黑衣大食呼羅珊總督砍下來當球踢了! 現在還敢攔在我面前,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方重勇指着對面的高仙芝大罵道。

     高仙芝連忙用胳膊肘擋住臉,羞愧得恨不得從馬上栽下來! 聽到方重勇的話,山道兩旁的弩手,都不自覺的将手中硬弩放了下來。

     每個丘八都有自己的故事,他們也有自己的家人,有自己的是非觀。

     這些都不會被皇權影響,也不會因為皇帝一道聖旨而改變。

     方重勇是什麼人,他們心裡都很清楚。

    當初對方帶他們橫掃西域,萬國臣服,黑衣大食丢盔棄甲,木鹿城被付之一炬。

     那是何等的潇灑快意!那是他們可以給子侄輩吹噓一輩子的榮光! 更重要的是,方重勇不欠他們一文錢的軍饷!每次的賞賜,一匹布都沒少! 在這些人看來,方重勇是一個善于指揮,公平大氣的主帥! 這種人,不該死在這裡,死在自己人手上。

     “某帶着你們痛擊黑衣大食的時候,帶着你們降服西域各路妖魔鬼怪的時候,可曾虧待過你們? 一場又一場大勝,本節帥坑過你們沒有? 啊?你們倒是說說看?” 方重勇指着衆人大聲質問道。

     聽到這話,高仙芝、李嗣業、白孝德等人,都翻身下馬,自覺的退到旁邊,讓出前方的道路。

     人心都是肉長的。

     他們是人,不是機器,也沒有被基哥控制大腦!他們知道好歹,知道是非,知道是誰在作妖,是誰自毀長城! 今日的方重勇,何嘗不是明日的他們呢? 方重勇尚且如此,他們誰又能幸免悲劇收場? 很多事情,不能拿出來說,一說就是眼淚。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誰敢說今日的事情,将來不發生在自己身上? “好,就算那些事情你們都忘記了,四王之亂總該記得吧?皇甫惟明現在已經在邺城另立朝廷了,賊軍肆虐河北河東,你們别說不存在吧? 我問你們,是誰去朔方,擋住了叛亂的回纥人? 是誰帶兵救援河東,死守太原城? 是誰勸服蔡希德,讓他歸順我大唐? 是誰打得史思明不敢過赤塘關? 那些賊軍難道都是自盡的麼? 我帶着銀槍孝節軍浴血奮戰讨伐河北賊軍的時候,你們又在哪裡! 本節帥倒是要問一句:我何罪之有!銀槍孝節何罪之有! 我們是犯了哪一條國法?哪一條軍規? 如此大功,朝廷不但沒有賞賜,反倒是要誅殺功臣! 這就是你們追求的國家大義,三生報國麼? 報效君王就是這麼報效的麼? 以怨報德,何以抱怨? 王忠嗣! 就因為那位昏君暴君的一句話,你就要大義滅親,你就要斬國之棟梁,你就要殺為國奮戰的将士! 你這愚忠的蠢人!是非不分,善惡不明! 聽聖旨,是行小善是拘小節;殺功臣,是行大惡是作大孽! 你不配為将!” 方重勇狠狠的發洩了一番,嘴炮罵了個爽。

     然而他也知道,這其實并沒有什麼卵用。

    真要打起來,他一點勝算也沒有。

     噓! 王忠嗣捏着嘴吹了個口哨。

     山道兩旁的伏兵,頓時沒入山林之中。

    他身後堵路的大軍,識趣的退到路邊,将兵戈放到地上,以示自己并無威脅。

     王忠嗣翻身下馬,走上前來,解下自己腰間的佩劍,雙手遞了過來。

     方重勇連忙下馬去接,然後一臉複雜的看着王忠嗣,不知道對方是玩的哪一出。

     “阿秀她們,都去了汴州。

    你就不要回長安了,去汴州吧。

    出了雀鼠谷就繞路,隻怕聖人在蒲州還有伏兵。

     今日一别,再見或許便在沙場之上兵戎相見,你多多保重吧。

    ” 王忠嗣歎息說道。

     “嶽父,何苦要保那個昏君?” 方重勇勸說道。

     “聖人将我養在宮中,形同父子。

     知遇之恩,更是無法償還。

     聖人可以負我,我卻不能負聖人,此為忠孝之道。

     王彥舒以後跟着你了,他一直少不更事,遠不及你聰慧果敢,你以後多多提攜他便好了。

     至于聖人……” 王忠嗣苦笑搖頭,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去吧。

    ” 王忠嗣大手一揮,還站在路中間擋道的人,立刻都躲到一旁。

     “嶽父保重。

    ” 方重勇對着王忠嗣抱拳行禮道。

     他翻身上馬,對身後隊伍大喊道:“加速行軍!” 看到不會發生大戰,銀槍孝節軍從将校到士卒,都長出了一口氣。

    不是說他們怕死,而是誰也不希望這樣絕望的死去。

     三千兵馬快速通過了雀鼠谷,走得無比幹脆,整個過程都是有條不紊。

     “節帥,您放走了方國忠,如何跟聖人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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