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幫丘八本來還準備讓這位河北叛軍将領,換上女人衣服,當着方重勇的面跳胡旋舞呢!
“蔡希德不好對付,知道事不可為提前溜了。
而且走的都是他麾下最精銳的部曲。
窮寇莫追,你帶着五百人去接管壽陽縣,我讓管崇嗣帶人接管石艾縣。
這一戰就這樣吧。
”
方重勇輕輕擺手,意興闌珊的說道,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
梭哈一把打了勝仗,卻未竟全功,還讓敵軍精銳跑路。
方重勇也不好說這一戰到底是打赢了,還是打平了。
方重勇在山路上随意晃蕩着,看到有河北兵因為受傷躺在地上呻吟。
被自己麾下的丘八發現後,都是上前直接一刀了結。
然後拿出鐵鋸子,不緊不慢的割首級。
草地上到處都是血沫子,看上去很可怖。
不管是銀槍孝節軍也好,還是河東軍各部也好,此刻都在做類似的事情,就如同吃飯喝水一般,動作流暢看不出任何猶豫,顯然是不覺得這麼做有什麼問題。
底層的士卒,很少去考慮戰争的意義,他們多半都是把這當成一種職業。
當兵吃糧,立功領賞,如是而已。
上面要殺誰那就殺誰!
他們當中很少有人仔細思考,其實在一年以前,這些河北邊軍,也是大唐的兵馬。
在兵部有番号,花名冊上也有記錄河北各軍士卒軍籍,他們都是受大唐中樞節制的精兵。
然而才過了一年,待遇就變得跟邊鎮胡人一個下場了。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方重勇相信,自己這邊的兵馬若是被河北兵打敗,對方補刀割首級也不會手軟的。
這便是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的道理。
一旦立場敵對,也就不必在乎對手的體面了。
“傳令下去,割右邊耳朵就行了,不必割首級,太不體面了。
”
方重勇找來何昌期,對其吩咐道。
“呃,節帥,那戰功的事情……”
他有些猶豫的問道。
“一如既往。
”
方重勇惜言如金,說出四個字。
何昌期大喜,連忙打保票道:“割耳朵就割耳朵,不打緊,不打緊。
”
“打掃戰場的事情你看着辦吧,本節帥先回太原城了。
”
方重勇對何昌期交代了一句,轉身便走,懶得看那些丘八蹲在地上,揮舞着手中的鋸子割首級了。
搞得跟踏馬獸人似的。
方重勇在心中暗罵了一句。
此刻山谷内已經鋪滿金色的陽光,天邊朝陽如血。
……
天寶十二年春,正當河北叛軍在河北、河東攻城略地的時候,朝廷冊封的朔方、河東、幽州、平盧四鎮節度使方重勇,出城與押解百姓回河北的叛軍蔡希德部交戰。
然而官軍初戰不利,叛軍放百姓沖陣,天兵軍死傷慘重,百姓折損十之五六。
但入夜後,得知蔡希德部着急回壽陽縣,方重勇當機立斷,甄選軍中精銳三千,騎馬快速追擊叛軍,殺出一記精彩絕倫的回馬槍。
蔡希德猝不及防之下,大敗虧輸。
蔡希德與親信張孝忠,帶着本部人馬,分别逃亡井陉一帶的土門關與井陉故關駐紮,其餘各部皆為方重勇所破,全軍覆沒。
此戰極大提振了河東官軍的信心。
此前河北叛軍所到之處,官軍都是因為兵力不足,又或者将領貪生怕死,一觸即潰。
哪怕勉強守住城池,也是死傷慘重。
完勝叛軍的,一次也沒有。
由此導緻河北叛軍氣焰嚣張,數百人就敢攻打縣城,數十騎就敢過黃河偵查。
各地守軍不敢出城迎戰。
然而,前方傳來的好消息,并不能抵消後方壞消息的影響。
方重勇回到太原還沒兩天,給李光弼送信的車光倩,就從涼州帶回了壞消息。
“李光弼不願意派兵去朔方麼?
難道是我在信中說得還不夠明白?
這有點不合常理啊。
”
方重勇聽到車光倩的描述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都把道理說得那麼明白了,完全是站在李光弼的角度去考慮問題的。
對方為什麼還要拒絕呢?
“節帥,李光弼是願意去朔方的,但是赤水軍将校不願意去。
他們要等您嶽父回到涼州後再說。
”
車光倩一臉無奈答道。
“就是涼州安氏的安重璋,涼州張氏,還有論弓仁他們家那些人麼?”
方重勇臉上的喜色消失不見,沉聲問道。
“是啊,他們不動,李光弼就是個空架子,指揮不動涼州各軍。
如今邊鎮對于到底是聽長安的,還是聽洛陽的,都是心存憂慮,誰也不想莫名其妙當了叛軍。
”
車光倩把他聽到的一些事告知了方重勇。
簡單說就是,邊鎮各軍,現在也有自己的想法了。
畢竟基哥老了,保不了他們多少年。
選擇哪個皇子“從龍”才是要緊事。
隻要押寶押對了,那就是數不盡的榮華富貴。
聽基哥的調令參戰,就算打赢了又能如何?
基哥萬一什麼時候駕崩,誰來兌現戰功?誰來給他們發賞賜?
其實也不能怪邊軍上下都有疑心,而是他們心中的顧慮都非常現實。
人為财死鳥為食亡,天經地義。
所謂“四王之亂”,身後站着的就是河北邊軍。
皇甫惟明赢了,李琬上位稱帝了,河北邊軍将校就要升官發财。
這種狀況對于其他邊軍也是适用的。
立場雖然不同,但是道理一樣。
讓河西隴右二鎮無條件保基哥,無條件跟河北叛軍打生打死,憑什麼呀?
所以基哥的話不管用,方重勇的話就更不管用了!
李光弼處于一種立場不堅定的搖擺狀态,而他麾下各軍則是堅決不想匆匆忙忙,就入關中入河東平叛。
如今這結果,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節帥,朔方的經略軍不能動,否則靈州不保,鐵勒人要反。
不如調阿布思部入太原,調李良臣部入汾州,可得胡兵兩萬人。
”
車光倩對方重勇建議道。
“如此也好吧。
”
方重勇微微點頭,長歎一聲,真可謂是“兵到用時方恨少”。
“節帥,末将在河西,打聽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
車光倩有些猶疑,吞吞吐吐不敢說。
“說吧,你是我的心腹,可以暢所欲言。
”
方重勇拍了拍車光倩的肩膀說道。
“節帥,河西不少人都在議論,說節帥必反,要帶兵去洛陽支持太子。
河西邊軍不願意蹚渾水,也有這方面的考慮,甚至是主要原因。
他們在等您的嶽父王忠嗣,帶着安西北庭兵馬到河西。
王将軍若是站太子,他們就跟着站太子。
王将軍要是站聖人,那他們也跟着站聖人。
至于節帥如何,他們不想猜了。
王将軍要是跑太子那邊,您父親和嶽父都在那邊,想來節帥不去也不行了。
”
車光倩有些着急的解釋了一番,直接把方重勇給幹沉默了。
(本卷完)
下一卷: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裡路雲和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