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重勇帶着銀槍孝節軍回到涼州以後,就發現他額頭上的那個新傷口,給自己加了一個正向buff:走在涼州城内集市的時候,時不時就有胡商向他推薦自家女兒,說什麼貌美如花,臀圓腰細好生養又勤快,問他要不要女奴。
免費送!不要錢!不僅不收錢,而且還要倒貼一筆“入宅費”!
方重勇覺得這肯定是吐蕃人一箭改變了自己的面相,開了桃花眼,讓他變成女人見了就腿軟的潮男,絕對跟自己身上的河西節度使官職沒有一點關系,更與之前帶兵大勝吐蕃沒有任何關系。
面對西域胡商們的熱情,方重勇隻好敬謝不敏。
倒不是不喜歡胡姬,而是趁着自己還年輕,要多保養一下身體,免得現在縱欲過度,将來死太早了,會造成人生遺憾。
這天,方重勇帶着楊炎,二人一大早就在涼州城内閑逛,暗訪交子的流通情況,根據民間反饋的信息,來調整官府政策。
轉了一圈後,他們發現,市面上交子的流通狀況,比預想的要好很多。
因為絲綢的屬性,在河西與在長安有本質區别,所以交子被附上了另外一層含義,即:絲綢兌換券。
除非冒險走私,否則沒有交子,胡商們是一片絲綢都帶不出沙州關隘的。
現在沙州的羅城已經變成了用交子兌換絲綢的集散地,而在河西遠離沙州的地方,交子已經逐漸替代了絹帛,用于本地居民日常消費。
而押金效應與長安那邊被交子“擠兌”出來的絹帛不斷輸送河西,換取價值更高的西域貨,使得社會上流通的貨币多了起來,商貿顯著繁榮。
總體來說,河西走廊的經濟,要比長安物價奇高的畸形經濟要健康多了。
出征西域之前,這個大後方看上去還是穩固的。
“方節帥的絹帛交子有序兌換之策,确實不錯。
我們控制胡商的大頭,允許百姓的小額面值自由兌換絹帛,兩不耽誤。
”
楊炎很是欽佩的對方重勇說道。
絲綢這種東西,在河西就是一種“出口商品”,本地人并沒有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的使用絲綢。
方重勇原本設想的“兩道并行”之法,在河西落實得很好。
用政策和交子控制絲綢出口,嚴打走私。
然後以絲綢為基本錨定物,允許民間小額兌換,穩定河西交子的币值。
越是放開小額兌換,越是能避免擠兌,因為貨币流通是否順暢,它終究還是個信用問題。
“河西的交子,很快就會飽和,需要新鮮血液注入,到時候隻能靠打通西域來實現。
”
方重勇看着街面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與招攬客人的商販,忍不住歎了口氣說道。
楊炎微微點頭沒有說話,因為已經沒有繼續就這個問題聊下去的必要了。
說得再多,政策再好,也要能實現才行。
西域那邊的人都是亦兵亦匪,亦商亦盜,不存在傳統意義上的“良民”。
居無定所的遊牧部落,是雇傭軍也是馬匪,同時也可以充當護送貨物的保镖。
唐軍既是秩序維護者,背地裡也是披着官軍軍服的盜匪。
牽着駱駝行商的胡商,換身衣服就是帶着貨物的盜匪頭目。
而底層的百姓,可以是護衛,也可以是盜匪小喽啰,還可以是小商販和農夫,并無固定身份。
年輕漂亮的女人,可以是身份高貴的某教聖女,也可以是脫光衣服出來賣的妓女。
隻看是面對什麼場合,面對什麼人。
西域十分廣袤,風土人情迥異于中原,那裡的人們,對于自己的身份轉變,十分适應。
堪稱是勃勃生機,萬物競發,一樣米養百樣人。
換言之,這是一個完全以實力和利益為尊的叢林棋盤,強者為王,生殺予奪,弱者則是不加任何掩飾的被人随意擺布。
什麼仁義道德之類的東西,不能說完全沒用,隻是在西域用處不太大。
大唐官吏在此推行政策,也不光是靠一張嘴,他們多半在說話的時候,手裡也拿着刀。
銀槍孝節軍所到之處,交子自然可以推廣無礙。
反之,若是軍隊不能到位,說再多也沒用!
唐軍的控制範圍,隻在西州(高昌國故地)以東。
在這個區域的城池内,大唐的律法與秩序還有幾分威力,雖然也是“軍管模式”,一切以軍需為最優先。
而過了西州,就不存在大唐的法律與秩序了,一切都是武力至上!同時追逐利益!
那邊的西域小國,今年跟着大唐混,明年又跟着吐蕃混,類似的情況比比皆是。
“本節帥出發後,河西的支援不能斷。
雖然有以戰養戰這樣的說法,但是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土地貧瘠的西域小國身上。
安西與北庭都護府,另有一套人馬,本節帥不一定能如臂指使。
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
方重勇拍了拍楊炎的肩膀殷切勉勵道。
“節帥請放心,屬下就是在河西砸鍋賣鐵,也會把辎重送到銀槍孝節軍中,以報節帥知遇之恩。
”
楊炎激動說道,這話絕對是發自真心。
“你辦事我一向是放心的,不過……”
方重勇說着說着,看到不遠處銀槍孝節軍募兵的征兵點,有個看上去三十歲不到的年輕人,在跟負責募兵的何昌期起了沖突,讓後面排隊的人極為不滿,場面有點混亂。
方重勇帶着楊炎,不動聲色混進圍觀人群裡面,就看到一個壯漢正在跟何昌期吵架。
“本将軍說過了,銀槍孝節軍雖然是不論出身,隻要實力夠了就行,但就軍規規定不收刺配的人。
你這臉上刻了那麼大一個囚字,這第一關都過不去,還有什麼好說的?”
何昌期不耐煩的解釋道。
不收刺配的囚犯入銀槍孝節軍,是基哥定下的規矩。
因為基哥就這一個規矩,其他都随意。
所以方重勇也沒有辦法,隻能将其作為募兵的“硬标準”。
“某隻是想建功報國而已。
再說了,某臉上被刺配,是因為從前從軍的時候,被人誣陷報複所緻。
國家難道不需要好漢為之效力麼?
将軍又豈能不問青紅皂白就直接拒絕呢?”
這人說話一套一套的,看面龐不太像是傳統的武夫出身。
不過一身打扮又很落魄,粗布麻衣頭上頂個璞頭,一副振振有詞的模樣,說得何昌期面色尴尬。
涼州這邊,雞鳴狗盜之輩很多。
還有很多出身不高的,比如說贅婿被發配的,在家鄉混不下去的,以及被流放的。
這裡對于世家那一套不怎麼感冒,很多人的身份來曆都是不能查,曝光就死的那種。
所以此人這番話在人群中很有共鳴,搞得何昌期有點騎虎難下。
如果拒絕此人,那就說明銀槍孝節軍不是“求賢若渴”,之前的宣傳隻是說說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