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有多公平。
普通人和将門子弟,從出生開始就不是一條起跑線。
一想到這裡,方重勇有些意興闌珊起來,接下來的場面話都沒心情去說了。
“都散了吧,天威軍調防蘭州整編的事情,還是隴右邊軍内部的事務,跟某的安排無關。
其他的事情,你們等王節帥來了以後再說。
諸位,後會有期了。
”
說完,他站起身,不顧衆人詫異的目光,徑直朝着門外走去。
方重勇還沒走到隴右節度使的書房,就發現身後一陣盔甲摩擦的聲音。
轉身一看,原來是王難得從後面追了過來,一副要開口卻不知道怎麼開口的模樣。
“王軍使還有什麼事情麼?”
方重勇疑惑問道。
“某想進銀槍孝節軍。
”
王難得沉聲說道,對着方重勇抱拳行禮。
理論上說,所有的唐軍邊将都是效忠于基哥的,不存在誰隸屬于誰的問題,所以方重勇也沒想過招募什麼“親信”,也不相信那些所謂的“親信”,最後會跟他一起赴死造反。
大家都是大唐邊将的時候,别人服他管,那是因為他是節度使。
在不影響這個大局的前提下,自然有人願意來套近乎,甚至拍胸脯願意出生入死也不在話下。
然而,關系再好的同僚關系也隻是同僚而已。
方重勇如果哪一天看基哥不爽要造反,他舉起旗幟,就必須得找一個合适的借口。
否則沒人願意提着全家的腦袋,跟他一起幹這種“大事業”!
從這個角度看,王難得現在的舉動就有些奇怪了。
“诶?”
方重勇一愣,他萬萬沒想到王難得會說這話。
王難得已經貴為軍使了,他進銀槍孝節軍,不亞于從頭開始,個人損失不是一般的大。
當然了,在天寶時代,想往上爬是很容易的。
關鍵還是要有能力,跟對人,得聖眷。
“王将軍好好一個河源軍軍使不當,怎麼願意屈在銀槍孝節軍當中做一個小官呢?”
方重勇疑惑問道。
“方節帥别說笑了。
現在外人還不知道銀槍孝節軍的厲害,都還不當回事。
等他們知道了以後,估計要削尖腦袋往裡面鑽。
與其那時候從衆,還不如現在就先在裡面謀一個官職。
方節帥也需要有人在銀槍孝節軍裡頭打下手啊。
”
王難得一臉苦笑說道,這次他算是豁出去了。
他們家之前是跟着李亨混的,現在李亨倒了,那肯定要找個離聖人更近的差事,才能将家族發揚光大啊!也要重新找一個靠得住的靠山。
要不然在隴右這裡當個苦哈哈的軍使,幾年都見不到基哥的面,那又有什麼意思呢?
這個跟同級别京官永遠比地方官更吃香,是一個道理。
銀槍孝節軍雖然編制不大,卻是聖人的貼身禁軍,屬于優中選優的存在。
近水樓台先得月,王難得一點都不傻。
“也行吧。
”
方重勇微微點頭說道。
基哥的原話是“邊軍之中無論什麼身份的都可以招募”,那自然也包括軍使。
畢竟,銀槍孝節軍将來說不定要擴軍的,當然也需要高級将領,吸納隴右邊軍軍使進入其中并無不可。
雖然動靜有點誇張就是了。
“謝方節帥成全,屬下一定鞍前馬後,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王難得一臉激動說道,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這條粗腿,總算是抱住了!
至于他爹王思敬是被方有德斬殺的……王難得覺得:既然人已經死了,那就在墳墓裡好好躺着,等後人來給他上香就行了。
總不能說王家一大堆活人,被這個死人給整得日子過不下去吧?
“既然是銀槍孝節軍的一員,那就叫某方軍使就可以了。
”
方重勇擺了擺手說道。
他已經跟基哥寫了信,将銀槍孝節軍作為“機動部隊”使用,編制可以随意挂靠,也省得邊軍與禁軍不好協調。
方重勇去了河西,那麼銀槍孝節軍就挂靠在河西邊軍序列;将來若是去了河東,那就挂在河東邊軍序列。
然後一邊從邊軍中招募勇壯,一邊練兵,順便參與邊境的小規模戰鬥!
最後在戰場上大浪淘沙選出來的兵馬,一定是能征善戰之輩。
基哥雖然對銀槍孝節軍寄予厚望,但他也知道,這件事急不得,要不然就是第二個龍武軍,中看不中用了。
“王将軍可以在河源軍中選幾個弓馬娴熟的親信,一起赴任。
身邊要是沒幾個熟悉的人,指揮起來也很生硬,發揮不出王将軍的水平來。
若是将來王将軍往上升了,也可以順便把他們往上提一提。
”
方重勇非常“貼心”的建議道。
聽到這話,王難得心領神會,叉手行禮道:“末将明白了,謝方軍使的知遇之恩,末将必有厚報!”
“去吧,早些将河源軍的事務交接一下,由副軍使暫代。
某嶽父到隴右後,還會在各軍中安插他帶在身邊的人。
所以現在是隴右邊軍軍使的人,接下來還是不是,那就很難說了。
你選擇離開隴右邊軍,倒是沒走錯路。
”
方重勇意味深長的說道。
王忠嗣在信中,對方重勇提起了一個他在河東提拔起來的将領,叫李光弼!
王忠嗣對這個李光弼贊不絕口,說他有大将之資。
本次奔赴隴右當節度使,也将李光弼等人帶在了身邊,此外還有不少親軍,規模不小。
換句話說,王忠嗣也壓根沒想過自己孤身去隴右赴任節度使,而是帶着他那一套親信班子,可以迅速接管隴右兵權。
這比他當初赴任河西的時候,可風光了不少。
“家底”也殷實了不少。
這些年來,王忠嗣沒閑着,着手提拔了不少人,這些人裡面很多最後都成為了跟着他一起上任的親信部曲。
雖然朝廷明面上是禁止這種事情的,但不管是安祿山還是王忠嗣,都是在着力培養時刻跟在自己身邊的“自己人”,以應對邊鎮節度使軍政财權一把抓的複雜狀況。
這便是基哥所默許的底線,絕不能再往前走了。
其實王忠嗣這麼做也是順應時勢,不得已而為之。
節度使任期一般不超過四年,幾大節度之間人員調換也很頻繁。
如果哪個節度使沒有自己的親信班底,可以跟着一起走的,那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快速在本地生根,掌控軍權。
而邊鎮的複雜形勢,又對節度使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讓他們上任後便可以對外用兵,并妥善處理與邊境勢力之間的摩擦。
大唐周邊的勢力,也不會因為這些節度使進入狀态很慢,就刻意手下留情。
該搞事情的一定會搞事情。
之前方重勇從未考慮過自己當節度使的問題,畢竟他還太年輕了,論資排輩差得遠。
隻是現在,情況似乎發生一些變化。
王難得走後,方重勇沉吟不語,望着節度使衙門院牆四角的箭樓發呆。
一根籬笆三個樁,現在他貴為河西節度使,也是該有那種跟着自己一起走的親信班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