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着風踩着雪,來到與興慶宮隔了兩條街的常樂坊中某個占地頗大的院落,方重勇握住大門上的鼻環,輕輕的叩了院門三下。
這是唐代大戶人家當中“叫門”的禮節,輕輕叩大門上的鼻環三下,半注香時間内,就要有人來開門,否則就是失禮。
從鼻環敲擊大門的獨特聲音,主人家就能從敲擊力度的不同,從而得知來客到底是貴客還是不速之客。
果不其然,幾乎是瞬息之間,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仆打開院門,一看到方重勇身邊的女孩,就驚呼道:“二娘怎麼回來了?”
“叫阿爺出來迎貴客吧。
”
方重勇身邊的那位“二娘”微笑說道。
不一會,院子裡匆匆忙忙的走出來一位身穿錦袍,頭發已然半白的中年男子。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現任太子李琩前妻韋氏的親生父親韋昭訓。
而方重勇身邊的這位“二娘”,乃是入宮多年,在宮中擔任女官的韋二娘,也就是韋三娘的親姐姐!
“回來就好了。
”
看到韋二娘,韋昭訓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因為這是他從中運作的結果。
但他還是很好奇為什麼是方重勇将韋二娘送回來。
“人已經平安送到,完璧無缺,在下告辭。
”
方重勇對着韋昭訓行了一禮,暗示他對韋二娘什麼都沒做。
“方将軍不進來喝杯濁酒暖暖身麼?”
韋昭訓很是矜持的邀請問道,畢竟跟方重勇不熟,不敢把話說得太死。
“不了,在下還有好幾個人要送,再不抓緊點就天黑了。
”
方重勇淡然微笑道,拱手行禮告辭。
還搞不清楚狀況的韋昭訓隻好微微點頭,恭敬的将其送到坊門,一切盡在不言中。
等回到家中院子裡,韋昭訓看到自己多年不見的女兒正在發呆,他湊到對方身旁,感慨歎息道:“之前你差一點就能從梨園逃掉,現在能順利回家也不錯了。
”
“唉,麻煩阿爺一件事,能不能派人去方家問一問,我能不能去給方重勇做妾。
”
韋二娘幽幽的問道。
“瞎胡鬧!你這叫什麼鬼話!”
聽到這話韋昭訓氣得發抖!韋氏可是出了好多個王妃的,怎麼能給别人家做妾!
“二娘隻是說說而已了,又不是當真的,阿爺不用激動。
”
韋二娘莞爾一笑,不以為意的對韋昭訓擺了擺手,便徑直往屋子裡走去。
不一會,方重勇又來到長興坊,将身邊的杜娘子送到了本家。
順便一提,杜娘子是隴右節度使杜希望的侄女。
等把“一系列”的娘子都送回她們家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早已過了宵禁的時間。
回到家中,方重勇一邊享受着阿娜耶的按摩,一邊笑眯眯的對王韫秀說道:“娘子,你看某還是言而有信的好男兒吧?該送走的,都送走了吧?”
“是是是,是我錯怪伱了,我給你賠禮,我給你敬酒。
”王韫秀爽快的給方重勇倒酒,心都要飛到天上去了。
那二十個宮女,王韫秀一看就感覺很不簡單,因為據方重勇所說,其實宮裡的宮女,歪瓜裂棗的并不在少數。
但是這二十個宮女,一個個看起來都像是權貴家的女人,身上的氣質是瞞不過王韫秀的。
那一天他們等到方有德回家,卻發現方有德一個女子都沒有帶回來。
方重勇上前詢問才知道,方有德的軍饷裡面,居然包含了三十六個宮女!
但是方大丘八就這樣大手一揮,分給了手下三十六個親信,也就是正在組建的神策軍中骨幹,并将其報備,交給了高力士,讓基哥賜婚。
得知方重勇居然讓宮女進了家門,方有德破口大罵,連忙讓他快點把這些燙手山芋扔出去,如法炮制“獎勵”給禁軍将校,再讓基哥賜婚就行了。
方有德一看就是典型的五代丘八做派,翻來覆去就是那幾招,方重勇卻認為事情或許并不是那麼簡單,還是問清楚一點比較好。
在把這些妹子們當辣雞扔出去之前,起碼要問一問别人背後有幾個師再動手吧?
結果不問不知道,一問把方有德都給吓壞了。
這二十人裡面,有韋昭訓的二女,杜希望的侄女,裴旻的獨女,皇甫惟明的妹妹……最離譜的是,裡面還有一個姓“武”的,武媚娘那個武,是殿中侍禦史武就的妹妹!他祖父武載德,是武媚娘的堂兄弟!
王韫秀的第六感是對的,這二十個女人,家庭背景都不簡單,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如此錯綜複雜的關系,讓方有德都不知道要怎麼處理,把這些女人都收為妾室,是絕對不行的;留在家裡當奴仆就更不行了。
也不能學方有德那樣簡單粗暴的處置,将這些女人下嫁給禁軍丘八。
最後還是方重勇一錘定音:這些人從哪裡來,就要回到哪裡去。
雖然現在送到手裡來了,但是咱們做事爽利,不玩雁過拔毛那種套路。
這些女人既然以前是從自家到了皇宮,那現在就應該再從皇宮回到家中,跟親人團聚。
最簡單的處理辦法,往往就是最公正,争議最少的解決辦法。
于是便有了今天方重勇挨個送妹子回家的場面。
韋二娘還算是冷靜,而那位姓武的妹妹見到兄長武就後,抱着方重勇死不撒手,要死要活的求方重勇納妾,搞得殿中侍禦史武就哭笑不得,連拖帶拽的将妹妹帶回屋舍看管好以後,才出來跟方衙内告别道謝。
“嘿嘿,我們家阿郎可有魅力了呢,你看她們一個兩個都不想走,淚眼婆娑的看着我見猶憐。
阿郎都快成老奴了。
”
阿娜耶一邊捏着方重勇的肩膀一邊調笑道。
“都是些心機婊嘛,不提也罷,某又不是沒見過女人。
”
方重勇哈哈大笑,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說道。
他對自己的相貌非常自信,絕不會有什麼女人覺得他長得帥而投懷送抱的。
這些在宮裡被“錘煉”過的女人,自然眼光毒辣,趨炎附勢知道利害關系。
方重勇年紀輕輕就是高官厚祿,又得聖眷,她們這些宮裡出來的女人,哪個不眼饞啊!
可是抛棄這些“光環”,方重勇還剩下什麼?
這樣的“豔福”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像是一陣春風,吹過了也就吹過了,方重勇懶得跟這些心機婊們周旋,到時候又要鬧得家裡雞犬不甯。
“明日裴旻要離開長安去幽州赴任當軍使,某将裴秀交給他,就算是功德圓滿啦!”
方重勇長歎一聲說道,這是裴秀自己要求的,她說自己不想待在長安了,要跟她父親一起去幽州。
“其實……把她留下來也可以,家裡也不是住不下。
她父親是軍使,而且人脈廣,對于阿郎的事業很有幫助。
”
王韫秀有些不情不願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