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協調矛盾,這就有點讓懶于政務的基哥感覺讨嫌了。
而前段時間就是這種狀況,張守珪說要開“恩科”,也就是額外招生;但李林甫說沒必要開,隻是勞民傷财沒啥鳥用。
二者鬥了一個多月,最後還是李林甫妥協了,在今年基哥壽辰之後開科舉,特招一批進士。
杜甫等人進京趕考,便是源自于此,要不然考試還得等明年春天。
這讓基哥又回憶起張說在開元初年,跟宇文融争鬥得你死我活的往事。
鬥得厲害不要緊,但是不能影響到自己的日常生活,基哥的政務原則很清晰。
而現在,精通理财(撈錢)的李林甫類比當年财政類官員宇文融;而精通兵事會打仗的張守珪,又類比當年整頓邊鎮頗有成效的張說。
類似情況,讓李隆基無比厭煩。
基哥弄兩隻狗來當“首領”,是讓他們來辦事,并且管理其他狗,并讓彼此間互相制約的。
絕不是讓這兩隻狗帶着一群狗,來“遛”他這個主人的!
所以基哥的辦法也簡單:
你們不是喜歡鬥麼?OK,那我走行不行,讓你們鬥個痛快吧!
讓李林甫掌控大局,但分一部分權給張守珪,讓他們兩個組隊開一局!堪稱是“勢均力敵”!
基哥不在了,左相右相這兩人一定會鬥。
隻要是鬥起來了,最後總有吃虧的,然後等基哥回來以後,再來主持大局就行了。
該打闆子的就打闆子,該嘉獎的就嘉獎。
打累了,就會老老實實辦事,至少會老實一段時間了。
平心而論,基哥的謀劃,不可謂不妙,雖然有點缺德就是了。
想明白這一茬後,方重勇也不禁感慨:基哥雖然很壞,但在政務上确實是個老手,經驗豐富。
尤其是在跟宰相鬥權的經驗上,有着不小的優勢!
“所以你送這麼厚的禮給我,是為了什麼呢?”
方重勇無奈詢問道。
他當然知道那一對黃金面具不可能便宜,按河西那邊的價格,少說也是一萬匹上好絹帛一枚。
這個價格,指的是那種“孤本”,隻有一枚的那種。
而成對的面具,一般都是男式女式各一枚,且都出自同一個工匠。
價格絕不是兩萬匹絹可以搞定的!
這是屬于西亞那邊的頂尖藝術品,可遇不可求。
在行家眼裡,已經無法估量其價格,全看想要的人開價開多少!
西域跟河西走廊那邊,基本上沒有人會買這種東西。
如果不能拿到長安來賣,那麼就做無本買賣,搶到就是賺到,被人殺死就是學藝不精!
作風務實的河西人,沒有哪個大冤種會搞這種東西。
方重勇很明白,禮下于人必有所求!鄭叔清開出這樣的價碼,所遇到的麻煩,一定不會很小。
他不可能貿然答應。
“右相已經得到确切消息。
左相那邊,準備報邢氏被抄家的一箭之仇!而預計的突破口,就是問題最多的京兆府!确切的說,就是某!”
鄭叔清亦是無可奈何的歎息答道。
京兆府尹,是一個“狗官輩出”的職務。
但是,它也是中樞朝政的一個重要風向标!
通常,哪個派系的人擔任京兆府尹,那麼哪個派系就會在朝局中占優。
這個道理也好說,京兆府本身就是什麼都管,卻什麼也管不好的機構。
京兆府就像是預警的鈴铛一樣,雖然不能抓賊,卻能很容易看出長安和周邊郡縣的狀态,以及政務運轉的好壞。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這四年來,政局相對穩定。
李林甫的馬仔,也就是鄭叔清,穩穩坐在京兆府尹的位置上不挪動,也象征着政局的平衡!
基哥沒有換人,也不知道要換誰更合适,李林甫也一直在權利鬥争中占據微弱優勢!
如今,長安的政局也已經到了“由穩到亂”的臨界點了。
張守珪為首的左相派系,就是想通過弄掉屬于李林甫陣營的京兆府尹,從而打破政局的平衡。
鄭叔清隻是個開始,也是張守珪那邊所有人集火的第一個目标!後續還有什麼計劃,那不是方重勇這種身份該操心的問題。
總而言之,如果讓左相的勢力把鄭叔清打爆的話,那麼到那個時候,估計也是基哥返回長安,并調整宰相權限的時候了。
張守珪變成右相,李林甫反而被貶為左相,然後基哥将他們手裡的各種權力拆分以後再重新組合,其實很符合李隆基的心理預期,以及政治鬥争的基本規律。
并不會打破這位大唐天子長期營造的權力構架。
也就是說,李林甫或許在這次争鬥中,隻是會挨上一悶棍,還不至于說傷筋動骨;但作為當事人的鄭叔清,卻很有可能被人一棍子打死!
更何況老鄭這次,還率先幹掉了左相那邊的鴻胪寺少卿邢璹,“一不小心”成為了拉開政治鬥争序幕的急先鋒。
率先出頭率先死,這曆來都是各種鬥争都适用的鐵律。
真要說的話,還算是方重勇把鄭叔清拖下水的!
如果要用鬥獸棋做類比的話,那麼等同于昨日李林甫手裡的老虎(鄭叔清)吃掉了張守珪的豹子(邢璹)。
現在對方先損了一顆棋子,但也從明轉暗,獲得了戰略主動,而且再也沒有邢璹這樣的天然漏洞來拖後腿了。
是福是禍,還真要兩說。
與之相反的是,鄭叔清所在的京兆府衙門,在他任期内所積壓的卷宗,都超過了五百件!
雖然大部分都是類似偷牛啊,殺狗啊這一類雞毛蒜皮的小事,但其中也不乏一些大案要案!
光一個懶政怠政的罪名,都夠把老鄭這一身官袍給扒下來了,隻是從前大家都裝作看不見而已。
可以說現在京兆府衙門屁股下面全是翔!隔得老遠都能把一大堆蒼蠅吸引過來。
這要是被一群朝廷老硬币給集火了,鄭叔清别說官位保不住,甚至還有可能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被治罪!
“你衙門賬房内積壓的陳年舊案,某估計其中好多已經蓄勢待發。
用不了兩天,就會有苦主來京兆府告官。
不需要多,隻要一天有十件案子送過來,你就完全受不了!”
方重勇一臉壞笑對鄭叔清說道。
這回老鄭如果啥也不做,絕對會被人打成狗頭的!
“這些某料到了,隻是,這種屬于陽謀,某還能如何呢?”
鄭叔清苦笑反問道。
“這樣吧,右相今晚有個飯局,某先問問他能不能拉你一把。
”
方重勇攤開雙手說道。
這種隻能見招拆招的事情,他還能怎麼辦?
看到鄭叔清一副要哭出來的可憐模樣,方重勇随口打哈哈說道:
“京兆府衙門什麼德行,想必聖人也知道,那真是叫百無一用,陳年舊案審不完實屬正常。
如果某是想整你的人,那麼一定不會在這件事上糾纏,因為糾纏也未必能把你拉下馬。
用兵法上的謀略來講,這隻是攻敵之必救而已,他們很可能隻是想用這些陳年舊案讓你疲于奔命罷了。
真正的殺招,應該另有其事!”
聽到這話,鄭叔清眼睛一亮,随即反問道:“是什麼事?”
方重勇攤開雙手,做了個無奈的手勢。
這種事情問他啊,他還想問别人呢。
這次來長安,方重勇就感覺長安的政局混亂了很多。
政治惡鬥已經從水面以下,逐漸浮出來,呈現公開化的趨勢了。
基哥對待各類矛盾的态度,也從積極處理,變成了坐山觀虎鬥以後坐收漁利。
這長安城,看來是要進入多事之秋了啊!方重勇忍不住長歎一聲!
過渡章節,提前發了吧。
明天離開西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