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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風來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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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子不知道……要寫什麼樣的詩,以何為題呢?” 方重勇對坐在主座上的崔希逸拱手詢問道。

     作詩,不可能沒有命題。

    這夜宴,一般都是以“月”為題。

     這種題目是最好寫的,但前人寫的名篇實在太多,這樣看反而不太好落筆了。

     “既然是夜宴,當然是以月為題。

    ” 蕭炅一臉輕蔑的說道。

     不過他的語氣雖然傲慢,但說的話卻很在理。

     隻是崔希逸不想這麼幹脆的答應他,蕭炅來涼州,明顯是來“砸場子”的。

    或者說,是準備在不久後的将來取代自己的。

    因此崔希逸心裡要是痛快那才是真奇怪。

     這裡頭有個不引人注目的大問題! 崔希逸不過是去年才擔任河西節度使,而從大唐官場的一般定例來說,河西節度使的任期是四年。

     何以在崔希逸上任第二年就有被取而代之的趨勢呢? 這裡頭恐怕有些不同尋常的原因。

     崔希逸沉吟不語,這席間的氣氛也就漸漸變得尴尬與沉悶起來。

     正在這時,一個身穿皮甲的傳令兵急急忙忙的沖入席間,對崔希逸拱手大聲喊道:“節帥!吐蕃軍正急攻大鬥拔谷!康軍使正領着大鬥軍銳卒與吐蕃軍交戰之中。

    ” 這話震驚四座! 大鬥拔谷,乃是涼州城以西兩百裡的一個要害通道。

    它是祁連山的一個孔道,寬度不小,乃是青海進入河西走廊的一條必經之路。

     《資治通鑒》說:隋大業五年(公元609年),炀帝自張掖(今甘肅張掖)東還。

    經大鬥拔谷,山路隘險,魚貫而出,風雪晦冥,……士卒凍死者太半,馬驢什八九。

     大唐為了防備吐蕃從大鬥拔谷突破襲擊涼州,特意在此地設立了大鬥守捉,後又将其升格為大鬥軍,并不斷增加兵員,如今那裡已經有七千五百人常備軍,戰馬三百匹。

     “散席,有軍職在身者,随本節帥一起點兵!” 崔希逸站起身,急急忙忙的朝着花門樓外走去。

    幾乎是同一時刻,席間大部分人都匆忙起身,跟着崔希逸一起離去,隻剩下諸如方重勇這樣湊數的,又或者是節度府裡面文吏。

     這一幕發生得太倉促,方重勇都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就已經徹底結束了。

    剩下的阿貓阿狗也開始起身離去,桌上都是沒吃完的殘羹冷炙。

     席間留下的高腳凳、軟墊、大小桌案,全都因為客人離去時的倉促,而東倒西歪一片狼藉,像是被人打劫過一般。

     “吐蕃人的威名還真是不一般啊。

    ” 方重勇也站起身來,忍不住感慨的自言自語道。

     涼州節度府一衆官員夜宴,聽聞吐蕃人攻打大鬥拔谷了,無須動員起身便走。

    類似事情若是發生在長安,那是不可想象的。

     長安已經被歌舞升平的粉脂氣息給彌漫了。

    那裡的人,似乎認為永遠都不可能有軍隊能打進長安。

     他走到花門樓三樓邊緣的木質圍欄旁邊,擡頭看着天上挂着的一輪明月,心中五味雜陳。

     “這便是富庶與兵戈交織的涼州啊。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 方重勇一邊吟詩一邊緩緩走下樓,一出來就看到方大福面色憂慮,來回走動異常焦急的模樣。

     “郎君,涼州城的兵馬頻繁調度,出大事了吧!” 一看到方重勇來了,方大福就忍不住開口詢問道。

     他當年也從軍過,不是沒有見識的人。

    剛剛有一隊騎兵,數量不下千人,從花門樓附近的城門直接出了城,不知所蹤。

     涼州對于入侵的反應速度,快到方重勇都不敢相信。

    就是不知道二十裡外的赤水軍駐地有什麼動靜。

    吐蕃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真是會挑時間。

     “吐蕃人奇襲大鬥拔谷了。

    ” 方重勇沉聲說道。

     聽到這話,方大福松了口氣道:“那還好,那邊離涼州城兩百多裡呢。

    ” “是啊,還有兩百多裡呢……” 方重勇輕歎一聲,臉上并無輕松之意。

     大鬥拔谷大概在哪裡,他知道,但是沒有實地考察,不知道地形如何。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吐蕃軍若是打通了大鬥拔谷,那就能在河西走廊大殺特殺了! 比如說在他方衙内來涼州的前兩個月,吐蕃軍就殺穿了大鬥拔谷,一直殺到了涼州城下,與赤水軍主力決戰。

     這種操作,乍一看好像有點讓人摸不着頭腦。

     因為這些吐蕃軍隊,從戰略上看,幾乎跟送菜差不多。

    這一點讓方重勇無法理解,猜不透吐蕃人的思維模式。

     然而牛仙客卻跟他說,吐蕃之強,自秦漢以來,周邊蠻夷無有出其右者。

     簡單點說,就是雖然當年的匈奴,後來的鮮卑,突厥等看起來很屌。

    但把他們的軍隊跟吐蕃軍精銳比起來,那些人也就什麼都不是了。

     發動戰争的幾種能力,比如說動員力,恢複力,執行力,吐蕃都是最頂流的。

     吐蕃雖然是唐初開始崛起的周邊少數民族,但是,他們的思維與文化心态,卻又是“中央帝國”的模式。

    這一點在中國古代史中僅此一例别無分号。

     也就是說,突厥人之流的遊牧民族,或許夢想着哪一天入長安成為天下的主人,接受四方朝見。

    這也是為什麼投靠大唐的遊牧民族極多,而且番将可以被大量接納的原因之一。

     大唐的精神就是“以我為主,四海一家”,周邊是中央的臣子,接受中央的冊封,這已經形成了一種文化心态。

     突厥、高句麗、契丹、奚人、刺勒、粟特,無論是誰,都很清楚自己是“蠻夷”,是朝貢大唐的藩屬。

     但是吐蕃是不同的,他們并不認為自己是“蠻夷”。

     吐蕃貴族普遍認同吐蕃是位于山巅(青藏高原)的中央帝國,是應該被周邊民族朝觐的對象,而不是相反。

     換句話說,吐蕃人對于搶劫長安很有興趣,但内心又鄙夷大唐長安不過爾爾,并無周邊草原民族的“弱者心态”。

     他們認為,世間所有的好東西,都應該運到邏些(西藏拉薩)堆積起來。

    應該被征服的地方,包括但不限于大唐、天竺以及西亞的阿巴斯王朝。

    他們不應該卑躬屈膝的以臣子身份去侍奉大唐之流的大國。

     這種高傲到幾乎不能溝通的心态,是吐蕃全民軍國主義的精神支柱,也是吐蕃自崛起後幾乎沒有哪一天不在擴張的内生動力。

     吐蕃人無腦過大鬥拔谷攻涼州,這批吐蕃軍是送菜或許不假。

    但吐蕃軍隊一定是有所圖謀的,而且圖謀的地方,很可能會出其不意。

     甚至不在河西! 大唐吃吐蕃的虧吃過太多次了,要是不考慮吐蕃人集中優勢兵力打殲滅戰,不吝惜人命的習慣,最後一定會付出慘痛代價。

     方重勇想起當初牛仙客對他說過的話,心中不由得一緊。

    他總覺得,吐蕃軍另有所圖,在河西打得熱鬧,卻又未必是沖着河西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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