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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興師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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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蕃,屢建奇功,很得李隆基信任,但是……他現在已經因為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被貶官。

     當然,或許還有别的什麼原因,但明面上,他被貶官是因為“妄議朝政”。

     問題還是出在那個劍南節度使王昱身上。

     王忠嗣在吐蕃邊境的時候,寫奏折回來點評過王昱與劍南軍,說王昱在蜀地的邊鎮之策“不善”。

    因此被王昱的義兄皇甫惟明誣陷,說他“有異志”。

     于是也不知道李隆基是怎麼想的,便将王忠嗣一撸到底貶為東陽府左果毅。

    這鬼地方不僅離長安特别遠,甚至還在劍南節度使的輻射範圍以内。

    夔州的錢糧,很多都是調撥給了劍南軍。

     李隆基這一悶棍打得不可謂不狠。

     那麼左果毅這個官是個怎樣的官呢?左果毅乃是折沖都尉副職,專門負責訓練府兵,管理折沖府,甚至可以決定誰家的崽能當府兵,誰家的崽不能! 權力大不大? 嗯,曾經很大,非常牛逼,乃是普通人從軍後向上爬的重要階梯之一。

    唐代不少将領在成名前,都有去軍府擔任佐官的經曆。

     但是現在怎麼樣? 現在基本上就等于不是官,與平民隻有一線之隔!直白點說就是啥也不是!屁用都沒有! 王忠嗣那東陽府左果毅的權職遠不如夔州刺史鄭叔清! 王忠嗣之所以可以站在這裡跟鄭叔清叫闆,是因為他曾經是李隆基身邊的紅人,特意培養的将領,又與李亨交情莫逆。

     他厲害隻是因為他是王忠嗣,和他的“聖眷”,而不是什麼左果毅的官職。

     唐代中期的軍府,雖然還沒撤銷,但基本上已經和名存實亡差不了多少了。

    百姓皆以入軍府從軍為大患,逃脫服役者比比皆是,軍府内的軍官與爵位,也完全不值一提。

     将其拿到社會上去比對,都是減分項不是加分項,媒婆看了都要皺眉,甯可不說那一茬。

     世道變了,如今也早就不是貞觀年間,當府兵光榮,家中不愁嫁娶的年代了。

     這個訓練府兵的據點,就在夔州府城東邊不遠的巫山縣城外一裡地。

    不僅又破又小,而且夔州本身就是商埠,又沒什麼戰事,再加上均田制如今早就名存實亡,哪裡有什麼府兵可以征調? 現在府衙大堂内的十多個全副武裝的精銳,就是王忠嗣的全部“家當”了,一個沒剩下,全都被拉出來鎮場子。

     曾經的府兵有多榮耀,如今的府兵就有多落魄。

     但是王忠嗣有雄心,他要争軍功,以此回到長安,再次進入李隆基的視線!他要向李隆基證明,無論他在哪裡,都是忠臣良将。

     方重勇看了看面無表情,似乎生無可戀的楊若虛,心中暗想:這一位或許早就看透了人生,在夔州府城裡混吃等死,不再有什麼奢望了。

     而王忠嗣是剛剛到夔州沒多久,不知道“行情”。

    他遲早會明白,在夔州這裡當武官,除非天下大亂,否則無論怎麼蹦跶,也蹦跶不出什麼名堂來。

     方重勇不由得将其與剛剛入行的清倌人進行對比,腦子裡出現被老鸨訓練怎麼接客的場景…… 那心理落差确實比較大吧? 身材魁梧的王忠嗣與嬌滴滴的清倌人,怎麼比對怎麼違和,但他們身上竟然有些雷同的遭遇,方重勇一想到這一茬,就忍不住想放聲大笑,最後竟然真的忍不住笑出聲來。

     “呵呵,呵呵……” 這一下不僅是王忠嗣和他身後的府兵,就連鄭叔清也一臉詫異的看着方重勇。

     鄭叔清實在是想不到,方重勇作為方有德獨子,竟然嘲諷他父親方有德的老友。

     我嘲諷王忠嗣,那是因為我是李林甫的人,與王忠嗣不可能尿一個壺裡面;伱嘲諷王忠嗣是圖個什麼呢? 鄭叔清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逆子麼? 因為方重勇那怪異的笑聲,雙方劍拔弩張的氣氛消失了,反而陷入到一種不知道要如何打破僵局的尴尬之中。

     “王将軍,看到僚人厮殺,我心有所感,有一首詩想送給你。

    若是王将軍覺得還不錯,不如将府兵帶回東陽府如何?這僚人厮殺也結束了,山火是他們放的,他們自然會去滅,何必王将軍徒耗軍力呢?” 方重勇小心翼翼的建議道。

     王忠嗣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

     “你說便是了。

    ” 王忠嗣仔細打量着方重勇,那張略有些紅黑的風霜臉上波瀾不驚,也并未說明自己的真實來意。

     “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殺人亦有限,列國自有疆。

     苟能制侵陵,豈在多殺傷。

    ” 一首詩說完,在場所有人都陷入沉思之中,楊若虛更是飽含深意的看着方重勇,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

     看到沒人說話,方重勇一臉尴尬的解釋道:“夔州僚人散居又無統屬,若将其絞殺,則會遁入深林難以尋找,待府兵退去,他們又會前來挑釁,豈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我雖年少,卻也知道恩威并施,以法為牢的道理。

    夔州僚人多有在城中為仆從者,亦是不乏向導船夫之輩。

    一味用強,可能會适得其反。

    僚人之陋習,一時半會難以更正,稍加控制即可,沒必要大動幹戈。

    ” 方重勇快速将所有的話說完,隻見王忠嗣與鄭叔清依舊是陷入沉思之中沒有說話,也沒有人去打斷他們的思緒。

     本來,這次僚人鬧出來的事情就是江湖恩怨,是因為夔州這裡實在是沒有戰功可以撈取,才讓王忠嗣與鄭叔清等人都躍躍欲試,最好是把這些江湖恩怨變成“民變”,甚至是“叛亂”,那樣的話,功勞不就來了麼? 但若是出事的地方在夔州,鄭叔清免不了一個“激起民亂”的責任。

    比較起那點極有可能功過相抵的戰功,還是撈錢比較重要。

    因此他也不能由着王忠嗣胡來。

     國家承平日久,不能去邊鎮的那些将領,有什麼辦法升遷呢? 答案已經沒有尋常路子給他們走了!于是在沒有問題的地方制造一點問題,就是那些有上進心的将領們可以選擇的路。

     這不是哪一個人的問題,這是世道的問題,國家的問題,朝堂的問題。

     “鄭刺史,你好自為之吧。

    ” 王忠嗣冷哼一聲,轉身便走。

    稍稍來晚了一兩個時辰,如今插手已經來不及,隻能看看以後還有沒有什麼機會了。

     他帶着十多個府兵魚貫而出離開了府衙大堂,盔甲互相摩擦的刺耳聲音,讓這裡留下的人一個個都心裡發毛。

     “你可随王忠嗣而去,本刺史不攔着你。

    他與你父還有些交情。

    ” 鄭叔清十分傲嬌的轉過身去,背對着方重勇。

     “使君說笑了,一言既出驷馬難追的道理,某還是懂的。

    ” 方重勇讪笑道。

     跑?還能往哪裡跑? 要是按史書說的,李林甫還能當二十年宰相,難道他從現在開始躲起來,躲二十年再出來陪安祿山玩玩? 鄭叔清試探的水平實在是太過拙劣。

     方重勇都懶得罵他了。

     “嗯,孺子可教也。

    ” 鄭叔清轉過身面帶微笑點點頭,對方重勇的知情識趣感覺非常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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