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師妃暄突然回頭并苦笑着朝有些出神的寇仲輕聲問道。
“這……”
“這倒不至于……”
摸了摸鼻子,寇仲有些違心地說着。
畢竟對方剛剛都給他分析過了,既然他們雙龍軍的優勢那麼大且馬上就要對江南進行攻伐大戰了,這種情況下他還巴巴地跑去幫别人打天下,那他不是缺心眼嗎?
“寇兄!”
“妃暄能否問問寇兄,若将來有朝一日,寇兄定鼎中原,有那席卷天下之勢時,當如何治理這天下?”
“也就是……”
“寇兄以為,什麼是為君之道?”
然則,那師妃暄卻并不介意寇仲的言不由衷,隻是突然闆起了臉并義正言辭地雙眼緊盯着寇仲并一本正經地問道。
“??”
“師仙子是以什麼身份來問寇仲?”
然則,微微一怔過後,寇仲卻皺着眉頭反過來問道。
雖然寇仲知道,慈航靜齋勢力龐大且神秘莫測,與「淨念禅宗」并稱武林兩大聖地,隐為正道武林之首,且每每于中原處于亂世時,都會派出門人訪尋真命天子,為天下撥亂反正?
但是!
這就像他以前說過的,不管怎樣,慈航靜齋就隻是一群自漢時從西域傳來且尾大不掉的教派而已,直白說就是一個尼姑庵,可眼下一群尼姑以及和尚卻想要把持天下大勢,還妄想甄選中原的天下共主,那等事情,寇仲心下要是服氣那才有鬼了。
“什麼身份?”
“這……”
聞言,師妃暄也不禁有些意外。
師妃暄曾問過很多人,比如李閥的李世民、宋閥的宋師道以及瓦崗的李密等等有機會一統天下的英雄豪傑,但是,像眼前的寇仲這般反過來問自己用什麼身份去問那個問題,她倒還是第一次碰到。
“也許……”
“就隻是一心系天下蒼生的出家人身份吧?”
所以,斟酌良久,原本覺得理所當然的她,便不得不委婉地這般去回答。
“心系天下的出家人?”
“呵!”
“好一個心系天下!”
寇仲原本不想回答的,但是,想到自己不回答對方隻怕不會輕易離開,于是他隻得勉強耐下心并說道:
“也罷!”
“這麼說吧!”
“其實……”
“我也不知道,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是的,寇仲雖然口口聲聲說過想要當皇帝,并正在為此而努力着,但是,關于那什麼狗屁的為君之道以及怎麼去治理這偌大的天下,他還真就沒認真想過!
“??”
“不知道?”
對此,師妃暄不禁有些愕然。
“沒錯!”
“見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那就是我争天下的辦法!”
“很簡單,對吧?”
“但就目前來說倒是挺有用的,畢竟我又沒讀過什麼書,也不是什麼門閥公子哥,在兩年前,我和子陵可還是揚州城裡的一個小混混呢!”
“要不是碰到了師父和幹娘她們……”
說着說着,寇仲都有些不好意的地摸着後腦勺并傻笑起來。
反正,他絕對不會承認,當初他選擇走上争霸天下這條路,就隻是因為不屑于被李閥的人小觑,不屑于他們自己生來就注定是小人物,不屑于那李世民那公子哥的高談闊論以及那李秀甯和柴紹等人骨子裡高高在上瞧不起他的那種目光而已?
現在好了,經過他們一番摸爬打滾,在不知不覺間,很多人卻反過來隻能仰視他們了。
可是,對于他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以及當真有一統天下的那一天時又該怎麼去做,他就暫時還不是很清楚。
“是嗎……”
“不知道?”
“可……”
“寇兄總不會去依仗那魔門,然後以魔門的理念去治理天下吧?”
這時,那師妃暄也不知道是感應到了什麼,然後眉頭微微一皺,接着絲毫不掩飾心中的不快并有些不悅地問道。
“!
”
“魔門?”
“魔門又怎麼了!”
對方那麼一說,以及那骨子裡瞧不起魔門的表情,直接就讓寇仲心底莫名騰起了一股無名之火。
因為,曾經寇仲自己就是那種被人瞧不起和蔑視的最底層,他最看不慣的就是那些所謂的世家公子和大門大派高高在上的姿态,就如同他們天生就該享受那一切那般?
“魔門在先秦的時候也是諸子百家!”
“那也曾是先秦諸聖!”
“魯師贈予我雙龍軍的弩具和那些飛天機械,師仙子你也看到了吧?”
“你們敢說那是無用之物?”
“那可是墨家機械!”
“于國于民,當有大用!”
雖然一不小心就又說漏了一些機密事情,但是在氣憤之餘,寇仲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
“況且……”
“我家師父她小人家也曾說過,科技發展乃是第一生産力!”
“這個世界……”
“武功不是人人都能練的,但科技,卻可造福天下黎民百姓!”
接着,寇仲才如此這般笃定地說着,并開始侃侃而談,且話語中絲毫不掩飾他以後肯定會重用墨家以及大力發展墨家機械,還有梳理并整理魔門之中還存留着的種種學說的想法。
“!
”
“可是寇兄!”
“廢黜百家,那是自漢代以來便已成鐵律的事情!”
“寇兄欲逆天而行?”
聽到寇仲竟真的有着那種重新啟用魔門和重用魔門的想法,師妃暄急了,趕忙急聲反駁着。
因為,要是寇仲鐵了心那麼去做的話,那麼,對方将徹底和她們佛門以及慈航靜齋站在對立面,屆時,雙方将再無任何轉圜和妥協的餘地!
“哈哈哈!”
“廢黜百家獨尊儒術那是漢朝皇帝們幹的事,與我寇仲何幹?”
“佛也好,道也罷!”
“今兒我還真就這麼決定了!”
說着說着,基于義憤的寇仲突然心下一動,然後直接站到船頭,就那麼振聾發聩地握拳冷聲喊道:
“我寇仲今日起!”
“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轟隆!
說着,他再不掩飾身上那從‘和氏璧’以及‘邪帝舍利’上獲得的成果,讓狂暴的勁氣如同漩渦一般瞬間朝着舟船的四周滂湃着震蕩而去,讓整個江面,特别是小舟所在的江面方圓數十丈之處,都在一聲巨響後被他的勁氣給壓得凹陷了下去。
當然!
心情澎湃的寇仲肯定不會說,他剛剛那巨話是從他家安妮師父給魯妙子前輩的某些書籍上看到的,然後,他覺得說得很好的便暗自記下來了,可好巧不巧,現在竟就用上了。
“……”
而第一次聽到寇仲的那句話,聽到那種與衆不同的情懷和理念,聽到他那以天地為根,以人為本且豪邁之意躍然紙上,讓人心向往之的話語,再加上那狂暴的功力,師妃暄也不由得被震懾住了。
于是!
一時間,天地如同是瞬間就安靜了下來一般,看着站在船頭有感而發的寇仲,師妃暄許久竟都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
而寇仲也一樣。
看着那滾滾東去的流水,他也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和知道了他将來該做些什麼以及該怎麼去做的那種冥冥中還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
他覺得……
那應該就是他的兄弟徐子陵時常神神叨叨說的那種話,也就是說,剛剛他寇仲說的,便是他自己的——道!
……
師妃暄走了。
她是什麼時候走的寇仲并不知道,因為,等他回過神來時,卻隻看到了婠婠飛身而至的那張亦嗔亦喜且仿佛能魅惑衆生般的妖媚臉龐。
“婠婠?”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都吃,寇仲當然很有些意外,并下意識地看了看左右,卻發現這艘小舟上已經沒有那師妃暄師仙子的身影了。
“嘻!”
“夫君剛剛說的真好!”
“婠兒好感動!”
“所以,婠兒決定,現在就給夫君你送一份大禮!”
婠婠沒有回答,隻是嬌俏地說着,并神秘兮兮地端出了一個正散發着澹澹檀木香氣的精美木頭盒子遞給了寇仲!
“還送大禮?”
“??”
“這什麼玩意,還神秘兮兮的!”
寇仲不明所以,隻是下意識地接過檀木盒子并掂量了一下後徑直打了開來!
“!
”
“哎喲!我的媽呀!”
隻一眼!
看到木盒中竟是一個用石灰腌制且死不瞑目的人頭後,寇仲下意識地就将其丢到了小舟的甲闆上,并朝着婠婠那妖女瞪去,不知道對方專門給自己送個死人頭又是為了哪般。
“嘻!”
“夫君……”
“你不仔細看看,他是誰?”
婠婠并不介意寇仲投來的憤怒目光,隻是嗔怪地努嘴示意寇仲去看個仔細。
“!
”
“林、林士弘?!”
“他!”
“我知道了,子陵信中說的楚帝遇刺,那是你幹的?”
定睛一看,勉強認出了那個至少被腌制了好幾天的人頭是誰後,寇仲便不由得又倒吸了一口涼氣并連聲問道:
“可是!”
“我聽說他不是你們陰葵派扶持的嗎?”
“怎麼現在……”
說着,寇仲臉色也不禁有些犯滴咕起來,不知道對方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确實是!”
“但他最近不聽話了,師尊讓他投降你們雙龍軍,可他卻不樂意,還驅趕了我們聖門安插在他身邊的人。
”
“所以……”
“師尊便命婠婠出手拿了他的項上人頭咯!”
婠婠絲毫不掩飾地說明了大半個月前她和雙龍分開,然後回去禀告‘邪帝舍利’的事情,接着就被指派去刺殺林士弘的大概經過。
“……”
看了看甲闆上的那個死不瞑目的人頭,寇仲想了想,許久,才再次擡頭看向婠婠并遲疑地問道:
“哪天……”
“你該不會也把我給殺了,然後用木頭盒子将我的人頭腌起來送給别人吧?”
那種事情,寇仲如果說不擔心那是絕不可能的!
畢竟,現在他們雙龍軍也開始暗中和陰葵派合作,以後他要是也不聽或者直接跟對方翻臉的話,保不準現在的林士弘就是他寇仲的前車之鑒?
“這個嘛……”
婠婠沒有立即回答,隻是眨眨眼并伸出手指點了點她那圓潤晶瑩的嘴唇,還羊裝思考了好一會後,才忽然嬌俏地嬉笑着回答道:
“隻要夫君還是婠兒的夫君……”
“那就肯定是不會發生這種事情的!”
是的,隻要寇仲還維持和陰葵派的關系,也就是還願意娶她婠婠,那麼雙方的合作關系就不會中斷,而她也就自然不會也沒必要做出眼前這種事情出來。
而要是寇仲敢始亂終棄的話,那可就難說了。
“……”
沉默了一會并權衡了一番後,寇仲點點頭。
然後他也不多說什麼,隻是一腳就将那個林士弘的人頭和那精美的檀香木盒子給齊齊踹到了船沿外那滾滾的江流裡。
“我知道了。
”
“來吧!”
“那楚國的事情,我還要問問你!”
然後,他便不再多問,隻是招手示意婠婠跟他一起進船艙。
有些事情自是不必明言,隻要雙方都維持住那份默契就行了。
因為,他知道,現在陰葵派開始全力押注他寇仲奪取天下了,所為的就自然是徹底扭轉魔門頹喪的局勢和那尴尬的江湖地位,畢竟江湖和廟堂之間可是密切相關的,而雙方的合作就當然要以聯姻的方式,就像他和那宋閥一樣。
要是哪天,一旦那種方式受到幹擾或者有崩潰的迹象的話,他不用去多想也能知道,那惱羞成怒的陰後祝玉妍以及眼前的這個由‘愛’生恨的婠婠會對他寇仲做些什麼。
雖然他寇仲不怕,但某些會影響局勢穩定的事情,他就肯定是不會輕易去嘗試的。
至少目前不會,也不想那麼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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