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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狗賊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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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比鍋底還黑的稅吏。

     見稅吏哼哼唧唧半天,也沒放出來個響屁,便隻得故作淡然的别過頭去,各自看向已經空無一物的田野之間,全當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吃過太子賣的米? 嗨~ 今年秋天,關中——尤其是長安附近,又有幾人沒吃過太子賣的平價糧啊~ 隻是青年既然敢當着這麼多人,喊出這麼一句不硬不軟的威脅,那就說明這少年,未必就真和太子一點關系都沒有。

     老劉家的太子儲君,喜歡在關中大地到處晃悠,甚至是到處交‘朋友’,乃至談戀愛之類,早在先帝之時,就已經是傳遍關中的八卦奇談了。

     鬼知道這麼個半大小子,會不會真有機會跑到太子面前,告這廣明成鄉的稅吏一狀…… “可要賣糧?” 意料之外的小插曲得以平息,而後便是一聲詢問傳入青年耳中。

     本能的回過身,正要學着亡父過去的模樣,和上來買糧的糧商講價,待看清開口那人身上,竟着一身官袍,青年隻不由得一愣! 上下打量了好一會兒,又回頭看了看亭子裡的稅吏,終歸還是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青年便隻得面帶疑惑的拱起手。

     “見、見過上官。

    ” “上官這是……?” 青年沒敢明說,卻也‘說’的足夠明白。

     ——士農工商,謂之:四民。

     在如今漢家,士指的是權貴階級,即軍功貴族階級,以及官僚階級。

     而商人,處于整個社會鄙視鍊的最底層——遠低于農籍上的黔首農戶,隻略微高于奴籍上的鬼薪、城旦之類。

     凡是商人,皆另入‘商籍’,集中居住在官府劃出去商人聚居區。

     簡而言之:官,是這個時代身份地位最高的人,而商人,則是這個時代身份地位最低的人。

     至于比商人地位更低的奴隸——還是那句話:奴隸不算人,而是算财産。

     當這兩個身份——當官員和商人這兩個身份,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卻是這個時代根本無法接受的。

     官員跑去經商? 這和幹部帶頭跑去投機倒把,又有什麼區别? 看出青年目光中的疑惑,那官員也不急,隻溫聲和氣的解釋起來。

     隻是終歸沒有耐心反複解釋太多遍,為青年解答疑惑的同時,那官員也沒忘将音量太高,讓盡可能多的農戶,都聽見自己所說的話。

     “我們是少府的官員,隸屬于監國太子新設立的治粟都尉。

    ” “奉監國太子之令,于今歲秋收之後,以平價購買百姓農戶手裡的糧食,以歸入内帑。

    ” “——每石,作價三十錢。

    ” “當然,也不是非得賣給我治粟都尉。

    ” “若是有人給的出更高的價,自也可以賣到别處去;” “但若是旁人給不出這麼高的價格,那與其低價賣與旁人,還不如賣給我治粟都尉……” 和曆史上每一個封建政權一樣:漢家錄用官員的首要标準,便是五官端正,外觀形象、氣質良好。

     便如這治粟都尉的官員,談吐舉止,甚至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氣質,都遠非亭内呆坐着的稅吏所能比。

     說出來的話,總是帶着一股莫名的親和力與說服力; 再有,便是那已經擡得很高,卻始終沒有破音的大嗓門,也明顯是這個官員跻身仕途的先天天賦。

     ——在漢家做官,除了要長的帥,還得上門高、拳頭硬! 若不然,那一天和同僚吵起來,吵也吵不過,打也打不過——那你也别想當官了,回老家種你的地去吧! 更何況漢家的官,一旦到了戰時,那都是要翻身上馬,瞬間化身将帥的! 身形不夠高大威猛,不能讓麾下軍士服從、嗓門不夠高,無法在戰前鼓舞人心; 拳頭也不夠硬,無法帶着麾下軍卒建功立業? 毫不誇張的說:漢家的官員選拔,幾乎就是以‘一眼看上去,有沒有一點将軍的潛力’為标準的。

     别管你能不能把百姓治理好、把地方運營好——若是身上看不出些許将軍的影子,那你是根本無法在漢家做官的。

     很顯然,這個治粟都尉的官員,具備着教科書級的‘漢官’應當具備的素養。

     被那大嗓門一喊,正等着繳農稅的百姓們,自也就紛紛将耳朵豎了起來。

     “太子……” “監國太子……” 那青年卻是陷入了思考。

     夏秋之際,青年和弟弟在太子宮外,也算是和當朝太子有過一場淵源。

     這也是方才,青年之所以敢和本縣稅吏正面硬鋼,甚至不惜扯太子的虎皮,也要震懾那些個狗吏的根源。

     ——左右真到了那一天,青年找上門,太子未必就不會管。

     而此刻,聽聞官吏的這一番解答,青年再三思慮之後,方試探着問道:“監國太子,為何要這麼做呢?” “——能在糧價鼎沸的時候,給俺們黔首賣平價糧吃,俺們就已經感恩戴德,甘願為太子牛馬走。

    ” “怎這秋收之後,又……” 見青年不解,那官吏不由得苦笑一聲; 正要再說,卻見一老者猛地背起糧袋,一肩将青年頂開大老遠,便将米袋丢到了官吏的面前。

     “賣!” “三十錢一石,俺賣!” 忙不疊說着,老者便又焦急地回過身,連喊帶罵的招呼起幾個兒子,将自家的糧食扛過來。

     等那官吏笑而不語的低下頭,為老者的糧食稱量起來,老者才洋洋得意的側過頭,望向那仍舊愣在原地的青年。

     “就說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 “——先帝上一回下令平準均輸的時候,你小子還沒斷奶呢!” “唉……” ··· “你父沒了,你家往後,便要你小子扛大梁。

    ” “記住喽;” “這是少府内帑平準均輸,怕俺們老百姓手裡的糧食賣不出錢,才擡價買俺們手裡的糧食。

    ” “糧價高了,少府賣低價糧給俺們吃;糧價低了,少府高價買俺們的糧,免得俺們農戶吃苦。

    ” “——這,可都是太宗孝文皇帝的遺德啊……” “原以為先帝的仁慈,陛下能繼承,就已經是頂了天了;” “想不到就連太子……” 說話得功夫,老者的糧食便已經完成了稱量。

     那治粟都尉的官員也不含糊,當即便掏了錢。

     卻見老者拿了錢,并沒有對治粟都尉的官員表達感激,而是面色漲紅的折過身,鼻息粗重的看向亭内,那依舊呆若木雞的稅吏。

     “田二!” “——你個婢子養的!” “不是說俺家的糧去了農稅,也還有三百四十石嗎?!” “怎到賣糧的時候,就隻有三百二十石了?!!” 老者沙啞的咆哮聲,隻惹得那稅吏心下一緊! 下意識要說‘是買糧的稱錯了,坑你呢’,話到嘴邊才反應過來:從老者手裡買糧食的,可不是過去這些年的糧商們; 而是太子派出來的治粟都尉…… ——都尉! ——人家身邊有兵! “老、老丈莫急……” “莫急……” 嘴上安撫着老者,那稅吏卻是飛快的回過身,擺明了是要溜之大吉。

     見此,老者卻是氣呼呼回過身,将手裡的賣糧錢交到幾個兒子手裡,又往兩隻手的手心各吐了口唾沫; 而後,便揮舞着一杆通體發黑,髒的不成樣子,頂部卻明顯不同凡響的木杖,朝着稅吏逃走的方向追去。

     “狗賊莫走!” “俺老漢今兒個便鬥膽,替太宗孝文皇帝,治一治爾等狗官!” “婢子養的東西……” 說話的功夫,老者腳下飛快,已經是追出去了幾十步。

     不多時,遠方便傳來逐漸模糊的哀嚎聲,以及老者的唾罵聲…… “明公!” 見此變故,那買糧官員的身邊,當即便走出一道身着甲胄的身影,向官員請示道:“明公” “可要攔着些?” 卻見那官員猛地一瞪眼,又白了開口兵卒一眼。

     “鄉三老!” “手裡拿的那是鸠杖!” “——和太後手裡那杆一樣的鸠杖!” “要攔你去攔!” 将兵卒呵退,官員便立即換上一副溫和的笑容,招呼着其他農戶,繼續買起糧來。

     隻是正事雖然沒耽誤,官員也沒忘分出神,時不時朝着亭子後——仍不時傳來哀嚎聲的防線瞥一眼。

     “哼!” “殘民狗官,真被打死倒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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