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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哪兒都有你館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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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于後世,絕大多數以一月為元月、歲首的朝代:如今漢家,是以十月作為歲首元月的。

     倒不是因為漢家特立獨行,覺得這樣做很酷——僅僅隻是因為漢家至今,都還在用始皇嬴政頒行天下的《颛顼曆》; 而《颛顼曆》最顯著的特征,便是以十月作為一歲之首。

     漢家沿用秦《颛顼曆》,直到曆史上的漢武帝太初元年,才改用武帝《太初曆》,也是後世學者‘漢承秦制’之說的有力佐證之一。

     但對于這個時代的絕大多數人而言,一年的開始,既不是按照《颛顼曆》所說的十月初一,即‘元朔’,也不是後世人印象中的正月初一,即元旦。

     ——而是春耕。

     在這個時代,春耕才代表着‘新的一年開始’,代表着又一個輪回開啟。

     農民播下種子,灌溉土地,并經過春、夏外加小半個秋天的勞作,最終得到與勞動匹配的收獲; 而後便是帶着全家貓冬,靜靜等候下一年——等候下一個輪回。

     所以,任何阻礙春耕、秋收的舉動——無論是朝堂還是外敵,都會在這個時代引起衆怒。

     外敵自不用多說:匈奴人年年都在秋收之後,跑到北牆一代打草谷,搞得漢家百姓——尤其是北牆一帶的邊民,恨不能頓頓生吃匈奴人! 朝堂也大差不差:去年秋收前,吳王劉濞悍然舉兵,吳楚七國之亂爆發,關中便一度人心惶惶。

     好在天子啟并沒有第一時間召集關中男丁,而是給足了百姓收獲的時間,這才沒耽誤關中的秋收。

     雖然天子啟的本意,是以此為借口拖一拖,讓梁國的損失再大一些,但對百姓而言,卻也已是值得歌功頌德的事了。

     而後,關中百姓的憂慮,又變成了今年的春耕。

     隻是最終,由吳王劉濞發起,齊、楚諸王景随,聲勢浩大,兵禍波及大半個關東的吳楚七國之亂,卻在爆發僅僅三個月之後,便被太尉周亞夫一舉平定。

     眼下,關中還有許多戶人家,沒有等來随軍出征的男丁。

     但沒關系; 隻要仗打完了,就礙不着春耕的事兒。

     至于家裡的頂梁柱不在,會不會影響春耕的進度? 考慮到随太尉大軍出征平叛,且至今都還沒傳回死訊的關中兒郎們,将必定會從關東滿載繳獲的物資,以及朝堂的賞賜、武勳回歸,農田減産稍許,也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了…… “所以~” “一場吳楚之亂,讓關中小半農人,都憑朝堂的賞賜,以及在關東的‘繳獲’發了财;” “而太尉大軍至今沒有班師,又稍影響了關中今年的春耕。

    ” “——農人手裡的錢多了,秋後産出的糧又少了;” “再被有心之人推波助瀾着,糧價便順勢漲高,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未央宮,少府官署。

     毫不客氣的端坐于上首主位,看着老岑邁遞給自己的、少府剛從關中各地收集彙總出來的糧價表,劉榮思慮片刻,便沉聲道出了自己的猜想。

     就此刻,劉榮手中的竹簡所示:當今天子啟三年春三月初一,關中除長安外的地區,糧價達到了每石七十四錢到八十六錢之間。

     十二錢的波動,考慮到各地區的産出不同、糧食運輸難度不同,還算在合理範圍之内。

     但劉榮關注到的,卻是這份彙總表中,關中除長安以外的地區,糧食均價居然達到了八十三錢每石! 關中上一次出現标價‘八十三錢每石’的糧食,得追溯到足足十六年前了。

     彼時,《尚書》博士兼太子家令晁錯,向先帝呈上了《論貴粟疏》。

     通篇千餘字,提煉過後的核心觀點,或者說是最具實際價值的操作模式,則不外乎‘輸粟捐爵’四個大字。

     ——通過鼓動民間捐獻糧食,來緩解邊牆軍糧緊缺的問題,再以爵位作為報酬,來提高民間用糧食換爵位,即‘輸粟捐爵’的積極性。

     于是,無數空有萬貫家财,卻無半點爵位的‘商賈賤戶’們,開始豪擲千金,從内史換得少上造(十五級)、大上造(十六級)等在秦時,得幾十上百顆敵軍首級才能換來的軍功爵; 農人貧戶窮一些,卻也有的是人咬咬牙,拿出三五十石糧食出來,換個不更(四級)、大夫(五級)等爵位,以備不時之需。

     什麼不時之需? 當然是抵罪了! 要說漢爵最有價值的特性,便是在犯罪時,人們可以不用付出錢财罰款,甚至是生命作為代價,而是可以用爵位來抵罪。

     罪輕一點,便降爵一級; 重一些,也大不了一撸到底,重新變成公士(一級)嘛! 總好過被杖責、刑訊,乃至送了小命? 就這麼着,晁錯一紙《論貴粟疏》,便在整個關中範圍内,引發了一場自上而下的捐糧潮。

     而百姓‘輸粟捐爵’時捐獻的糧食,也都按照晁錯的提議,被送去了軍糧緊缺、邊防部隊饑一頓飽一頓的邊牆。

     然後,關中就開始缺糧食了。

     原本關中能自給自足,甚至還能往關外運糧; 結果一出‘輸粟捐爵’,讓關中相當一部分糧食被送去邊牆,關中出現糧食缺口,反而還得從關東,以及巴、蜀輸入糧食。

     就這麼着,關中的糧價才在當年——在那年的大豐收之後,一反常态的達到了八十五錢每石。

     之前一年,關中平均糧價七十石出頭,之後那年,也同樣是在七十二三錢左右浮動。

     而這,都是十五六年前的事了。

     ——經過先帝又十來年的治理,以及當今天子啟監國、掌政這些年,如今的漢家,其實已經正式進入了後世史家口中的‘文景之治’。

     關中的糧價更是從六年前開始,便再也不曾突破五十五錢的黃線,始終維持在低位。

     天子啟元年,關中大豐收; 當年秋收之後,關中某些偏遠地區的糧食收購價,更是被糧商們壓到了每石四十錢以下! 短短兩年之後,關中糧價便達到了八十三錢每石,一舉回到了十六年前,漢家才剛開啟‘文景之治’的起步階段? 要說這裡面沒有鬼,劉榮敢把名字倒過來寫! 見劉榮隻片刻之間,便大緻點破了個中厲害,岑邁也是神情凝重的緩緩點下頭。

     “确如殿下所言。

    ” “——吳楚之亂得以平定,關中确是有許多人大發橫财;” “太尉大軍至今都不曾班師,也确實稍影響到了春耕,并有可能影響到今年的收成。

    ” “但即便是考慮到這兩點,關中糧價最多,也隻應該比去年高出五到七錢每石。

    ” “而去年三月,關中糧價最高的地方,也就是新豐——粟作價五十二錢每石……” 随着岑邁滿是凝重的話語聲,尤其是難得一見的也開始拐彎抹角,劉榮心下當即再一沉。

     岑邁說的很明白:根據少府的演算,關中今年的糧價,最高也不該超過六十錢每石。

     ——是最高不超過六十錢,而不是均價不超過六十錢! 考慮到十錢左右的糧價波動區間,岑邁認知中,關中今年的糧食合理均價,便是在五十七錢左右。

     較先帝為關中劃定的‘五十五錢’的黃線,也僅僅隻高出二錢每石。

     而如今的糧價,卻是高出了這條黃線足足二十八錢,比岑邁的預期高出了足足十四倍…… “有功侯?” 劉榮冷不丁一語,岑邁抿嘴一點頭。

     “藩王?” 岑邁面色稍緊了緊,思慮再三,也借着唏噓點下了頭。

     “館陶姑……” 最後一個詞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聞岑邁滿是苦澀的深吸一口氣,将劉榮未盡之語強行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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