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是連天子啟的詢問,都沒有急于給出答複。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天子啟面上都有些挂不住笑了,周亞夫才緩緩擡起頭。
看了眼老丞相申屠嘉,又撇了眼郦寄;
終,才對天子啟拱手一拜。
“梁王,至少能抵禦叛軍三個月。
”
“三個月之後,睢陽會堪危,但叛軍也同樣會精疲力竭,處于崩潰的邊緣。
”
“屆時,若臣手中有十萬兵馬,且駐紮于距離梁國百裡以内的位置,便可一舉擊潰睢陽城下的叛軍。
”
···
“如果陛下要以臣為将,便需要許臣便宜行事的特權。
”
“三個月内,臣都會按照自己的計劃做事,三個月後,陛下必定會收到叛軍潰散的消息。
”
“——在這期間,無論臣做了什麼,陛下都不可以橫加幹預。
”
“至于齊地、趙地、淮南地,便需要陛下另做籌謀了。
”
聞言,天子啟的第一反應,是扭頭望向申屠嘉。
待申屠嘉思慮片刻,再朝自己沉沉點下頭,天子啟才深吸一口氣,再度凝望向面前,渾身散發着淡定、從容的周亞夫。
“诏令!”
“拜中尉绛侯周亞夫,為太尉!”
“節制天下兵馬,主平亂事!”
“假天子節,許便宜行事!!!”
再扭過頭,望向申屠嘉:“丞相府即刻布榜,廣發關中民男适齡、始傅,且曾為卒者,又民夫倍之!”
“再拜:太子詹事窦嬰為大将軍,率兵二十萬,駐荥陽-敖倉一線,監齊、趙之兵,并為睢陽之後應!”
“将軍栾布、曲周侯郦寄,皇五子劉非,奉诏巡邊,兵圍邯鄲!”
至此,天子啟針對吳楚之亂的應對措施,便已經有了大緻雛形。
——以窦嬰為外戚大将軍,駐守江山社稷的命脈:荥陽敖倉!
順帶在睢陽以西百裡的位置,作為梁王劉武身後的後應,以及漢家在函谷關外的最後一道防線。
栾布、郦寄兩個老将,外加皇子劉非,去将趙王劉遂堵在王都邯鄲,穩住北方。
至于吳楚聯軍、齊系諸王,以及立場存疑的淮南系,則都與睢陽城合在一起,盡數交給太尉周亞夫……
“中尉绛侯臣周亞夫,謹奉诏!”
“丞相故安侯臣申屠嘉,謹奉诏!”
“曲周侯臣郦寄/臣栾布,謹奉诏!”
“臣等,謹奉诏!!!”
雖然在場衆人中,得到任命的隻有周亞夫、郦寄、栾布三人,但這也并不意味着其餘衆将,便都錯失了出征平叛的機會。
——李廣、程不識兩個晚輩,以及韓頹當這個‘降将’,大概率是要跟在太尉周亞夫身邊;
禦史大夫陶青、衛尉直不疑、中郎将郅都,雖是要由于職責特殊性留守長安,卻也得在長安一帶組織起兵馬,預防那最不能發生的萬一。
但每個人心裡都清楚:這個場合,少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
内史:晁錯……
一手推動《削藩策》,從而引發這場叛亂,且要以内史的身份,統籌關中大小事務的當朝内史——晁錯……
·
·
·
“少府别這麼小氣嘛~”
“不就是幾件劄甲?”
“再怎麼珍貴,也不過賣出三五件瓷器,便都能賺回來的嘛……”
未央宮,少府作室。
從宣室走出,回到同樣位于未央宮内的少府作室,岑邁自然沒花多少時間。
——原本倒也不用這麼急着回來。
如果不是少府的官佐,來提醒自己‘公子榮來搶甲胄’的話……
“這哪是幾件劄甲?!”
“——這是臣的好幾條命啊!!!”
“便這麼被公子拿了去,就臣這條小命,反複死三五回都未必夠!”
滿是驚駭的說着,岑邁的手更是緊了緊,費力的将一件劄甲死死抱在懷裡,目光更不斷催促衆官佐:千萬不要松手!
岑邁很清楚:劉榮這不是來拿劄甲,而是來拿岑邁,乃至整個少府上下,成千上萬少府官吏的性命……
“哎呀~”
“我又不是自己要用?”
“——是老五要領兵出征~”
“少府總不能讓父皇的子嗣,就那麼身着單袍去關外,同劉濞的叛軍厮殺吧?”
信誓旦旦的一語,卻隻讓岑邁遲疑了那麼一瞬,便又堅定的猛搖頭。
“不行!”
“臣不知道,不清楚,沒收到诏令!”
“公子要甲胄,自去尋陛下讨,臣這裡壓根兒就沒有甲具!!!”
面不改色的說出這句‘少府沒甲具’,岑邁又如臨大敵的緊盯着劉榮,小心翼翼的側過身去,将懷裡抱着的那具劄甲交給了身後的官佐。
騰出手來,這才慢慢走上前,一把抓在劉榮那揪着甲帶不放的手。
“公子别逼臣!”
“真逼急了,臣可就要咬人了!!”
說着,岑邁不忘張開血盆大口,做出一副真要下嘴咬的架勢。
真不怪岑邁小氣;
在這個時代,别說是一整件甲胄,便是甲具上的一片甲片——兩指寬、三指長的一片甲片,身份信息都要比尋常百姓還更完整!
弄丢了?
還是在少府丢的?
嘿!
——你就活吧!
誰能活的過你啊???
見岑邁這幅作态,劉榮自也知道就這麼硬要,根本要不走岑邁的小命……
啊不,根本就要不走這幾件劄甲;
于是,劉榮便做出了一個讓少府上下,都本能眼冒金光的動作。
——把手塞入懷中,然後緩緩掏出一疊寫有圖案、文字的絹布。
很顯然:劉榮的這個動作,無疑是比那句‘老五要出征’,更能打動少府令岑邁。
卻也隻是踮起腳尖,遠遠看了一眼,便再度将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公子不要再想了。
”
“這劄甲上的每一片甲片,都比父母雙親更值得我珍視!”
“若是為了皇五子,公子大可去求陛下啊?”
“又何必為難臣這個可憐人?”
好嘛;
為漢少府,位列九卿,手底下萬千官佐、幾十萬官奴力役,手裡的算酬以‘千萬’為單位的岑邁,居然還成了可憐人……
看岑邁都快急哭了,劉榮也終是放過了這個自诩為‘可憐人’的漢少府。
隻不無不可的點點頭,嘀咕一句‘要不是父皇忙着國事,我才不來這破地方呢’,便将手中絹布遞上前去。
“馬鞍,馬镫,馬蹄鐵。
”
“生鐵澆築,三千套,五天之内要。
”
本還打算看看絹布上的内容,聞劉榮開口就又是生鐵,又是三千套、五天之内要,岑邁隻趕忙将絹布遞回去,再一陣猛搖頭。
“公子今日,莫不是來消遣我的?”
“這分明也是軍械?!!”
卻見劉榮聞言,隻将面上笑意陡然一斂;
深深凝望向岑邁目光深處,隻惹得岑邁心中警鈴大震!
正要有所動作,卻終究還是沒趕上阻止劉榮,又飛撲到了一件劄甲之上……
“公子……”
“——馬鞍,馬镫,馬蹄鐵!”
“——生鐵澆築,三千套。
”
“——五日之後要。
”
卻見劉榮死死趴在那件劄甲之上,擺明一副滾刀肉的模樣,望向岑邁的目光中,更盡是無賴之色。
“少府自己選。
”
“要麼答應,要麼讓我帶兩件劄甲回去。
”
聽到這裡,岑邁這才終于明白過來:劉榮來少府,根本就不是為了什麼劄甲……
“公子有事,何不妨直言?”
···
“鬧出這麼大動靜,吓我這一把年紀的老頭子作甚……”
如是道出一語,岑邁也終似是認命般,擡手擦了擦額上冷汗,又不情不願的再度接過那一疊絹布。
“馬镫?”
“馬鞍…”
“馬蹄鐵……”
呼~
趕上了,十二點前搞完了。
晚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