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劉榮前後腳走出長信殿,站在殿門外的高檻上,天子啟隻雙手背負于身後,悠悠發出一聲長歎。
而在天子啟身側,是原本已經走出長信殿,之後又折身返回的皇長子劉榮。
“唉……”
又是莫名一聲長歎,天子啟的手便搭上了劉榮肩頭。
于是,長樂宮内的宮人們,便都看到了這樣一幕。
——天子啟面帶蕭瑟,長籲短歎的,将手搭在皇長子肩頭;
而皇長子三步一抹淚,五步一擡頭,簡直委屈的不像樣子。
父子二人就這麼走啊,走啊,一直走到了長樂宮宮門外。
天子啟一聲招呼,皇長子劉榮,便也跟着坐上了那頂象征着至高皇權的禦辇:黃屋左纛。
隻是普天之下,再也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或看到:在身影完全鑽入禦辇的一刹那,面上還遍布淚痕的劉榮,雙眸卻再也不見絲毫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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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
”
“很不錯。
”
對于劉榮才剛鑽入車廂,便立即止住哭泣的怪異舉動,天子啟猶豫再三,終道出這樣一句不是誇贊的誇贊。
而在車廂末尾,小心跪坐下身的劉榮聞言,卻是面色沉凝的搖了搖頭。
“皇祖母與立梁王叔的心思,隻怕是愈發強烈了。
”
“若不哭上這麼一場,皇祖母,怕是都要動殺兒臣的念頭……”
“——故兒,不敢承父皇謬贊。
”
“不過是為了自保,玩兒的些許小把戲罷了……”
對于皇帝老爹,劉榮一向秉承有什麼就說什麼,能不隐瞞就絕不隐瞞。
因為劉榮知道:壓根兒瞞不住。
隻要想知道,這天底下,就沒有這位漢天子查不到、查不清的事。
而且謊言,是要用無數的謊言去圓的。
劉榮沒有精力,也沒有那個信心,用謊言将這位深諱人心的壯年天子騙過去。
尤其是自己做某件事的動機,劉榮更是完全不敢隐瞞。
——實話實說,好歹能落個坦蕩、有擔當的好印象。
反正就算劉榮不說,天子啟也完全猜得透。
果然不出劉榮所料:在劉榮坦白自己這麼做的動機之後,天子啟本還有些疑慮的面容,當即便徹底舒緩了下來。
雖然沒有流露出贊賞,但那若有似無的淡淡笑意,也足夠說明很多問題。
“這倒是不至于。
”
“母後再怎麼拿不清輕重,也終不至于傷我劉氏性命。
”
···
“怎麼,不信?”
“嘿……”
“——且瞧着吧~”
“若來日,朕當真被逼到了那個份兒上,要将皇長子下獄治死,第一個站出來揪朕耳朵的,便必定是我漢家的窦太後。
”
“至于與立梁王,不過是母後一葉障目,一時拿不清輕重罷了……”
聞言,劉榮漠然低下頭去,暗地裡卻是認可了天子啟的這個推斷。
在原本的曆史上,太子劉榮被栗姬那聲‘老狗’害的儲位被廢,移封臨江王。
短短一年之後,又因莫須有的‘侵占高廟’的罪名而獲罪,被押入長安。
想上書自證清白,書信卻怎麼都送不出去,無可奈何之下,便隻得留遺書一封,旋即自我了斷。
之後呢?
正如天子啟方才所言——是東宮窦太後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