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師持食來而不見珠,疑和尚而責之。
和尚恐珠師殺鵝取珠,說偈諷之。
珠師不聽,遂縛和尚而拷打,和尚耳眼口鼻盡出血,這時鵝來食血,珠師怒,打殺鵝。
和尚至此才說明真相,珠師開鵝腹而見珠,乃大哭,對和尚說:汝護鵝命不惜于身,使我造此非法之事。
楊岚想,和尚護的并非是鵝命,而是他心中至高無上的佛法戒律,而諸法不自生,亦不從他生,不共不無因,是故說無生。
楊岚看過太多小說中對于成長的着意刻畫被迎頭羞辱所以痛改前非、知恥後勇,被渣男抛棄所以黑化逆襲、打臉火葬場。
深夜痛哭,雷雨交加,脫胎換骨,鳳凰涅槃。
可現實不是這樣的,現實中的成長更像是人體細胞的周期性更新,是每一個庸常的、細微的、不值一提的瞬間彙聚而成的忒修斯之船。
就像楊岚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對分數釋然,曾經做題家胸口的勳章她已經可以如釋重負地摘下;她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真正想要在自己的科研方向上做出力所能及的貢獻,哪怕沒有她曾經無比渴望的博士學位都無所謂;她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開始不再崇拜夏娴,不再一味地鄙夷葛明熠,也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開始特别特别愛周凱。
人生中一些看似重大的決定,臨到點頭的一刻,其實隻不過如同一個尋常的冬夜裡,凍脆的枯葉被厚重積雪壓裂了一條細細的縫。
楊岚拿出手機給周凱發信息:天氣預報說明天天氣很好,我們去領證吧。
有一個廣為人知的笑話叫Thesphericalcow,講的是農場牛奶産量低,奶農向大學教授求助,于是大學組成了工作組來的農場考察,組長是一位理論物理學家,不久之後,該物理學家得出結論,對奶農說:“我已經找到了解決辦法,但這個辦法隻有當奶牛變成球形而且生活在真空的環境裡才行得通。
”
楊岚的人生中有太多Thesphericalcow的時刻,而這一次,她決定踏入一場無人有過定論的人生實驗。
伽利略在比薩斜塔做自由落體實驗,推翻了亞裡士多德的全能神話;邁克爾遜用幹涉儀否認了以太的存在,動搖了經典物理學的基礎;托馬斯楊用雙狹縫實驗逆轉了牛頓光微粒說的統治地位,窺探量子世界的奧秘。
人類智慧的高塔,從來都是一次又一次推翻之後才得以重建的。
沒有誰可以一直自作聰明、紙上談兵。
當楊岚把心路曆程激情澎湃地告訴周凱的時候,她自我陶醉感覺自己仿佛是一個古老又智慧的哲人,“如果我遵循自己的内心仍然被命運擺弄,那就當我是捍衛日心說而被燒死的布魯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