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岚當時笑瘋了,因為她很能懂夏娴的意思,雖然她依舊不認為她類比得足夠恰當博爾赫斯這首情詩實在太爛大街了,你可以沒讀過任何博爾赫斯的作品但不可能沒讀過這首詩,而當一首情詩耳熟能詳的程度跟《春曉》有一拼的時候,再美的意境都難以激起什麼波瀾。
楊岚就在那一刻充分意識到自己很窮,一種精神上的窮,這種窮讓她總是迫不及待地想把所有家産别在褲腰帶上以證明自己并不是一個貧瘠淺薄的精神窮逼,而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行為又恰好反過來證明了這一點。
從那天開始,楊岚腦子裡僅剩的一句名言諺語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能幹大事兒的人,不可以拘泥于生活裡的細枝末節,腦子裡裝滿瑣事的人必然沒什麼出息,尤其是女生的大姨媽,那就是男女平等的絆腳石,你太在意你就輸了。
但就在她當着周凱的面兒,手忙腳亂把卷紙一拉三米遠又扯回來壓在沾血的床單上時,還是迅速地産生了一種強烈的“我是大傻逼”的屈辱感。
第0092章90
“要不,我再給你買包瓜子兒?”她嫌棄地瞟了眼跟尊佛一樣躺在床上一根手指都不準備動彈的二世祖,緩緩用手腕卷着染紅的衛生紙,又蓦地感覺自己像是在可憐兮兮地處理古代言情小說裡經常描寫的那種夫妻行房後的白绫落紅,于是衛生紙開始變得像封建社會對女性殘酷的枷鎖一般沉重。
“岚岚,你這是……流産了?”周凱見她隻顧床單而沒注意到自己白嫩的大腿上蜿蜒淌下兩道細細的血流,瞄着她的私處賤兮兮地笑問。
“對!你的孩子沒有了!”楊岚真就悲憤上了,“你後悔了嗎?”
此時楊岚腦補的是某段時間微博常出現的沙雕梗:“少爺,夫人已經吊在風扇上高速轉了三個小時,暈過去了。
”“沒死就繼續。
”“但醫生說夫人流産了。
”
“後悔什麼?”周凱因為她驚人的入戲速度而瞳孔地震。
“後悔你當初沒有好好對我!現在一切都來不及了!你的孩子就這麼夭折了!”楊岚捶床,“大少爺你是聽不到外賣到了嗎?”
“靠!好好好……”周凱倒是樂得沒心沒肺,若無其事地裹了一條毯子去開門取外賣。
楊岚一邊擦着腿上流下來的血一邊一蹦一跳地沖進浴室清洗下體。
她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有在任何一個男生面前這麼丢臉過,她猜測周凱這輩子也不可能遇到第二個敢在他面前直接把月經流得到處都是的女人。
這種奇特的互為唯一沒帶來什麼愉悅,反而令她又感到一股煩躁綿綿滲入情緒,像陰雨天泛開的潮。
其實她也不想老在周凱面前丢這種臉,畢竟哪個美少女不希望在喜歡的男生面前永遠維持一個仙女般的完美形象,心安理得地被贊美、被追求、被寵上天。
可楊岚反過來再想,從她遇見周凱開始哪還有什麼美少女人設?她常常後知後覺地想起第一次遇到周凱時自己就已經沒什麼形象可言了,又是在公共場所自慰又是罵罵咧咧,加他微信幾個小時内就主動跟他約炮,連第一次接吻和做愛也都是她纏着他要的。
隻是當時她根本不在意他,所以也根本沒在意過這些事。
那周凱到底喜歡她什麼呢?楊岚在浴室裡照了照鏡子,确信自己這種程度的漂亮肯定對于周凱這樣美女堆裡泡慣了的人而言必然沒什麼殺傷力。
其實楊岚心裡很清楚,就婚姻層面而言,極度稀缺的美貌是女性最大的籌碼,這也是那麼多經久不衰的言情小說一定要設定成“高幹子弟捧女明星”的幻想源頭以美貌颠倒衆生,魅惑人心,最終俘獲男人,交換男人所擁有的金錢和權力。
這是亘古不變的女性幻想,而大多數女性也甘願沉浸在這樣一個本質主義畛域的性别叙事中,哪怕在虛構的、消遣的、意淫的小說中,女性對愛情終極追求仍然是先變美,繼而讓男人欲罷不能、使男人悔不當初。
Come?on?男人算個屁……楊岚以前能翻個白眼這麼說,但現在她發現自己說了會打臉。
楊岚在自己内心的搖擺中開始憂郁,于是她感覺自己就像是從周星馳式的複古喜劇中莽撞沖出來的某個死跑龍套的,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