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赫領了朱寅的密令,重新回到地牢,傳達朱寅的指示。
很快,幾百個辛苦了三天的戰俘,被再次集中起來。
就是鐵鍬等工具,也全部被收走了。
他們沒日沒日的挖了三天,從城中一直挖到城外,都是精疲力盡。
尤其是經過城基時要往下挖,再往上挖,廢了不少功夫。
今日終于完工,總該好好休息了吧?
「你們做的很好。
」梅赫用女真語說道,「就像林子裡打土鑽洞的穿山甲。
「可是主人要殺你們,你們就不能活了,去見你們的神靈吧。
」
戰俘中的日本倭寇丶白人殖民者丶土着兵,都聽不懂梅赫說什麽,隻能一臉疑惑。
可是下一瞬,他們就明白了。
周圍的大群「海盜」,全部舉起了刀槍。
殺俘!他們要殺俘!
「八嘎!」倭寇首腦怒吼,「早該像武士那樣去死!拼了!」
「上帝呀!你們不是海盜,你們是撒旦!」
憤怒的白人戰俘也畫着十字,悲憤的怒罵。
可是數百戰俘赤手空拳,連勞動工具都被收走了,哪有反抗的能力?
作為殖民政府的爪牙,他們殺漢人丶殺土着如屠豬羊。
也沒少禍禍漢女和土着女子,每個人都是血債累累。
這些年,一直是他們殺别人。
可是今日,他們自己也豬羊一般被人屠戮。
愛殺人者,終被人殺。
數百岱山軍圍上去,刀砍槍捅,無情的斬殺戰俘。
「啊一」
「上帝一」
「八嘎!」
「噗一噗一」
慘叫聲丶嘶吼聲丶刀槍入體聲,響徹陰森昏暗的地牢,猶如可怖的地獄。
濃郁的血腥氣丶屎尿氣混合在一起,中人欲嘔。
頃刻之間,四百戰俘全部被砍瓜切菜般斬殺。
夜裡,他們的戶體悄悄運出,沉入了大海喂魚。
朱寅賜藥的第二天,葉寬和塔朵阿的病情就大有好轉,度過了危險期。
洋人醫生大為驚奇,對神秘的東方醫學,不禁心生敬畏。
他們發現,病人在那種藥物的治療下,神奇的挺了過來。
本來就對朱寅感恩戴德的義軍們,對朱寅更加感念。
這天上午,葉寬和塔朵阿撞帶着幾個人,一起來總督官邸拜見朱寅。
「小人葉寬,再次拜謝小船主大恩大德!」葉寬跪在地上磕頭,完全沒有因為朱寅年幼就心生孩視。
塔朵阿兩手交叉撫肩,匍匐在地,熱淚盈眶,用生硬的漢話道:
「降臨人間的虎神爺,再次救了我的命——」
接着就是朱寅聽不懂的比薩揚語。
大概就是為朱寅做牛做馬,永世報答的意思。
「起來吧,不要跪我。
」朱寅令人扶起他們,「既然沒事了,那你們就去吧,你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
「小船主!」葉寬神色恭謹,「小人和兄弟們想入夥,為小船主厮殺搏命,
跟着小船主做事,小船主若是不嫌棄,就請收下我們。
」
「跟着?」朱寅似乎有點意外,正色道:「你們都是好漢子,我哪裡會嫌棄?隻是,咱們雖然是海盜,規矩卻是不小,也是有紀律的。
」
葉寬毫不猶豫的說道:「盜亦有道!有規矩更好!小船主就收下我們吧。
咱兩百二十八人,雖是大明流民,卻不是孬種,小船主指哪,咱就打哪!」
「好!」朱寅很是高興,「你們兩百多人我全要了!入夥!」
真是賺大了啊。
這兩百多人可是敢于反抗殖民者的,每一個都是有血性的硬漢子,最适合當海·兵。
葉寬大喜,趕緊行禮道:「小人代兩百多兄弟們,謝小主公收留!」
他聽到朱寅的部下叫朱寅主公,也就有樣學樣的稱呼主公。
塔朵阿也想入夥,「降臨人間的虎神爺,塔朵阿也想跟随在虎神爺身邊.」
朱寅對塔朵阿獐的用處早有定計,他肅然說道:
「塔朵阿獐啊,你的故鄉在這裡,你的族人和神靈,都在這片土地。
你最好守在這裡。
」
「還有,你的仇人也在這裡。
你還沒有報仇呢。
」
聽到仇人二字,塔朵阿的眼睛頓時閃爍着仇恨的目光。
對!他還沒有報仇雪恨!
他的父母妻子,還有很多族人親朋,都死在西邊來的強盜手裡,怎麽能不報仇?
「降臨人間的虎神爺,我該怎麽複仇呢?」塔朵阿獐下拜道,也像葉寬一樣稱呼,「小主公,請指點我。
」
朱寅裝模作樣的思索一會兒,這才說道:
「塔朵阿撞兄弟,我敬重你是個勇土,那就再幫你一次。
」
「過幾天我就離開馬尼拉城,回我的海島去了。
但我會留給你一些武器。
」
「再送你一萬塊鷹洋。
你拿着這筆錢,去招募同樣仇恨西洋強盜的部族,趁着西洋人暫時沒有武器,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
沒錯,朱寅決定扶持塔朵阿獐,扶持他在呂宋島發展力量,給後續來的新殖民者制造麻煩,成為反抗軍的首領。
等到将來時機成熟,他就能吞下呂宋,再以呂宋為基地,攻略整個南洋!
塔朵阿撞,就是他在南洋的一顆棋子,一把刀子。
也是岱山軍的海外盟友。
這種手段,是特工的經典操作。
塔朵阿獐聽到朱寅的話,感激之心簡直難以言喻,隻能匍匐叩首。
這降臨人間的虎神爺,一定是自己的貴人!
朱寅說幹,當天就從岱山軍中,撥出兩百杆明造火,二十尊明造佛郎機小炮,火藥三千斤。
又撥出皮甲一百,鐵甲三十,鋼刀五百,弓三百張。
還有西班牙鷹洋整整一萬塊。
為了便于運輸,又送了一條船。
可謂十分大方。
塔朵阿和他的部下,簡直感動的無以複加。
朱寅還親自面授機宜,告訴塔朵阿獐,應該怎麽對付洋人,怎麽發展壯大,
怎麽團結漢人移民。
朱寅也不怕塔朵阿等人反噬。
呂宋隻是個地區,并非一國,島上部族林立,土着還沒有國家意識。
而且塔朵阿這個人,還是可靠的。
退一萬步,就算将來塔朵阿真的不聽話了,要除掉他也很簡單。
塔朵阿等人千恩萬謝的拜别朱寅,乘船離開馬尼拉城。
離開之前,塔朵阿表示,有了錢和武器,他十天之内就會招募幾千人殺進馬尼拉城。
他還請求,希望将來有一天,能跟随在虎神爺身邊為奴,報答恩情。
朱寅答應了他。
葉寬的兩百多人,當即編入了岱山軍。
岱山軍在馬尼拉的總兵力,達到兩千兩百多人。
朱寅進入馬尼拉的第五天,招募漢人移民入夥的事情,終于有了着落。
如今的呂宋島原始落後,刀耕火種,隻有一百多萬土着人口。
漢人最少有五六萬,但近半分布在馬尼拉一帶。
馬尼拉城外,有兩三萬漢人。
這些漢人有的是自願來的移民,有的是跨海逐利的華商,有的是被擄掠丶販賣來的漢人奴隸。
其中最富有丶最擁護殖民者的漢人就是華商。
這些華商很多都是對白人充滿幻想的漢奸種子。
曆史上十幾年後西班牙屠殺華人,很多華商都背叛華人義軍,暗中投靠殖民者,結果最後他們自己也難以幸免,還是被屠殺奪财。
朱寅其實很想對這些華商動手,抄沒他們的财産。
但想想還是算了。
因為在反抗殖民者屠殺的起義中,也有一些華商是義軍的組織者。
無法甄别啊。
這次看到岱山軍的招募告示,願意入夥的漢人,足有八千多人。
這八千多人,幾乎都是擄掠來的漢人奴隸,以及生活困苦的漢人流民。
既然是奴隸,當然是青壯男女為主,老弱很少。
漢人奴隸在呂宋是消耗品。
他們死亡率很高,死了殖民者再去大明買,再去大明抓。
反正大明人口多,大明官員也不關心。
這些當牛做馬丶朝不保夕的漢人奴隸,視岱山軍如及時雨一般,一心跟着岱山軍走。
朱寅看到名冊,發現大半都是女奴,有四千多人。
男奴和流民有三千多人。
「女子多也好。
」朱寅合上名冊,「剛好和将士配對為夫妻,一來穩定軍心,二來也有歸宿。
」
甯采薇道:「這些女子都是大腳,又多受過淩辱,将士們願意娶嗎?這可是古代啊。
」
朱寅笑了,「一群海上混的海盜,哪這麽高要求?有女人娶就不錯了。
」
「不要強迫。
願嫁就嫁,願娶就娶。
挑三揀四不願意娶的,打光棍不要怪我。
」
甯采薇道:「搞了幾天,隻有八千多人跟我們走。
大多數漢人不願走啊。
」
朱寅冷笑:「我們是海盜麽,在他們看來,或許殖民者更善良可親。
」
「招募告示說的很清楚,說咱們盜亦有道,紀律嚴明,不會殘害漢家同胞。
這幾日,咱們可有動他們一根毫毛?」
「他們要是還不信我們,仍然對殖民者抱有幻想,那就自祈多福吧。
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了。
」
朱寅當即下令,将八千多願意走的人,暫時編為大隊丶小隊丶男隊丶女隊,
便于組織管理。
因為運力不夠,朱寅又下令搜集所有帆船,小漁船都不放過。
但還是缺船。
人又不是貨物,不能堆放在船上,對運力要求很高。
當天晚上,猶豫了好幾天的華商們,終于派出代表來拜見「海盜首領」。
戚繼光當然不願出面。
接待他們的是朱寅。
幾個華商代表,見到接待他們的是個孩子,還戴着面具,就有幾分不悅。
可是表面上,也不敢露出輕視之色。
朱寅同樣不悅,你們可真是沉得住氣啊,架子挺大,第五天才來拜碼頭。
白銀制造的西洋燭台上,朱寅坐在落地窗戶之前,前面是一張長長的橡木桌子。
華麗的西洋客廳之中,充滿着一股陰森的氣息。
朱寅的面具在燭光下熠熠生輝,讓他越發顯得神秘,
聽到來人通報姓名之後,朱寅直接問道:「你們來見我,所謂何事啊?」
朱寅的聲音雖然清稚,卻帶着一種壓力。
幾個華商代表面面相,神色都凝重了很多。
「小船主。
」一個華商代表開口了,「敢問小船主,可願意長期駐守馬尼拉城?」
朱寅冷然道:「願意如何,不願又如何?
那華商代表道:「如小船主願意常駐馬尼拉城,那就是我等的靠山啊,我等求之不得。
親不親,家鄉人,小船主畢竟是漢人嘛。
」
「可小船主若是不願意留在此地,等到小船主離開,那些洋人怕是要遷怒我等啊。
那我等——」
朱寅冷笑一聲,「這麽說,是我連累了爾等?」
「不敢!不敢!誤會!誤會!」那人一頭冷汗,笑道:
「不過小船主大仁大義,慈悲為懷,若是釋放那些洋人,不傷害他們,洋人雖然蠻不講理,到時也不好遷怒我等。
」
他說到這裡,趕緊獻上一張禮單,恭敬的說道:
「小船主,這是我等湊齊的一點敬意,我等小家小業,小商小販,背井離鄉漂洋過海的,冒着殺頭流放的風險,也就賺點血汗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