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成果仍舊不見得比第一次好,歪歪扭扭。
插入簪子的那一刻,似乎和過往時空的某個畫面重新契合上了。
又仿佛回到了烏黔小攤前。
白芙芝感慨:“還是沒挽好。
”
桑舒彥感受着對方手指穿梭在他發間,輕輕柔柔,溫柔的觸感令他不安的心意外平和下來。
他露出淺笑,格外眷念跟她獨處的時間。
“無礙,隻要是芙芝替我挽的發,我都喜歡。
”
或許是回憶交疊,從前兩人朝夕相處的熟悉感再度席卷而來。
白芙芝想說些什麽,又不知從哪個話題開始切入,正當困擾時,窗棂那邊傳來的窸窣音且放大了些,不像單純是被寒風拍打的聲音。
兩人頓時都警覺豎直了耳朵,目光一緻看向窗戶。
下一秒就見到窗戶被推開,有人要翻窗進來。
桑舒彥眼底浮現殺意。
何人敢闖芙芝房間?
他緩緩摸向袖中暗袋裏的利器,隻要待人出現,就準備将其射殺。
可是——
等人真的從窗戶翻進來,兩個人又是一頓。
雁翎?
桑舒彥身後的小跟班?
兩個人心裏同時閃過念詞。
白芙芝臉一垮:不是,這主仆二人怎麽連翻窗的行徑都如此統一?!
她這房間有這麽來去随意的嗎??
還不等桑舒彥問話,雁翎看到自己主子安然無恙後,焦灼的表情總算得到緩解,随後眼眶濕潤。
“主兒!”
他小聲喊了句。
手裏還緊緊捏着一枚銅鑄的令牌。
這是他半夜驚醒後,猛然看到稻草堆邊放置的教主令牌。
見令牌如見教主,有權調令塢剡教中的任何人為其辦事。
此令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可教主為何會突然将這塊令牌留給他。
雁翎驚醒後的腦袋還帶着一絲昏沉,他不是警覺性如此差的人,主上不睡的情況下,他斷然不會冒冒失失昏睡過去,隻能說有人迷暈了他。
而在身邊不被他發現,且給他下藥的人,那隻能是主上。
雁翎當時心中陡然一顫,似想到什麽,趕緊起身,朝着主子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奔去。
一路人他都在祈求,主上千萬不要做傻事!
本來前些日子就看着主上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還菜飯不思,身形日益消瘦變得虛弱。
如今見到日思夜想的人,奈何人家姑娘不認他。
這等打擊下,讓他不得不往最壞處想。
所以雁翎心急如焚趕去白芙芝所在的房間。
直到眼前所見主子一切安好,心中重擔可算落地。
避免寒風入室,雁翎趕緊将窗子合上,接着一聲不吭跪在桑舒彥跟前,将教主令牌舉手奉上。
桑舒彥知道雁翎是個忠心的,近些日子也是有意栽培他,能夠繼承他的位置。
他對上雁翎顫動的雙眸,默了默,接過了那枚漆黑銅鑄的令牌。
白芙芝在一旁觀看,目光上下掠過主仆二人的神情,大緻猜到了情況。
桑舒彥抱着必死的決心來找她,以為自己活不過今晚,所以留了某個很重要的令牌給手下。
而這個手下一直如影随形跟在桑舒彥身旁,可見是心腹。
白芙芝正好也要消化一下今晚的情緒,所以打破了眼前緘默:“半夜寒氣重,避免着染風寒,你們先回去休息,正好我也有點困了。
”
桑舒彥好不容易能夠跟她說上話,其實是舍不得走的,但是才解開之前的重重誤會,不能太過急切。
他不敢再出任何差錯,他無法再接受失去她。
所以芙芝說什麽便是什麽。
桑舒彥點點頭,依依不舍的眼神停留在她身上,而後朝着窗戶走去,雁翎站起身跟在後頭。
“停。
”
白芙芝喝住他們的腳步。
桑舒彥臉上一喜,回頭望去,以為芙芝還有話對他說。
可白芙芝是糾正他們,她指着門口:“走這邊。
”
敢情翻窗還翻上瘾了不是!
*
房間歸于平靜,白芙芝揉了揉額角。
方才觸碰到桑舒彥時,不經意撈過他的手腕,給他把了把脈發現,他體內寒毒并未清除,甚至毒性壓根就沒減少。
寒毒正在侵蝕他的身體,亦或者說,從他中毒後,他就從未想着去解毒!
如果不是他內力深厚,能夠一次次暫時壓制住毒性,隻怕換了功力薄弱之輩,早就一命嗚呼了!
況且真要解毒,又去哪裏解?
來自尋仙谷的毒沒那麽好解,江湖尋常解毒手段都是無用的。
不管如何,中此寒毒者,都是會透支生命。
她福大命大,遇到紀筠璧替她祛毒,可是解毒過程也不是馬上就見效果的,這是一個慢慢痊愈的過程。
即使換作現在,已經歷經三次解毒,她仍然覺得體內寒毒未完全清除,還得調養。
能解此奇毒者,唯紀筠璧一人。
這是個叫她頭痛的問題。
她欠紀筠璧人情太多了,現在又得去求紀筠璧再解了桑舒彥身上的寒毒,還得欠上一個重大人情。
這一樁樁人情堆積在一起,怕是賣身都還不起咯。
不對!!!
她餘光瞟見床上昏迷中的人。
還有蘊霖也得靠筠璧醫治!!!
天殺的!!!
估計筠璧也看不上那些個黃白之物,再說了他也不差那些。
看來她真的要賣身給尋仙谷,來還債了!!!
目前的窘境叫她何止是頭痛,這簡直就是要掐人中了!
*
主仆二人離開時,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腳步聲,就連關門都是極輕合上。
漆黑無光的走廊似不曾有人離去。
縱使這樣,微不可聞的動靜還是被紀筠璧捕捉到了。
或者說,是他久久未眠,萬籁俱寂的夜裏,他五感出奇的靈敏。
他微微打開一條門縫,親眼看到了兩個身影從白芙芝所在屋子走出,然後離去。
他自然是認得那兩個身影的。
桑舒彥為何會出現在阿芝的房間?
之前總覺得有細細微微的窸窣之音從另一邊傳來,他所處的房間與白芙芝的房間中間是隔開的,并沒有挨在一起,所以他用力去聽,也聽不真切。
加之外邊寒風蕭蕭,拍打枝葉、刮掠窗戶等雜音混淆,以為自己聽誤了。
夜半三更,可能是阿芝口渴起身喝水的聲音吧。
但是想着她跟蘇蘊霖獨處一室,紀筠璧心裏就一股煩意,如何也是睡不着。
直到最後那道微不可察的合門聲讓他迅速起身來到門邊。
透過門縫,他看到剛剛那一幕!
他指骨緊緊扣着門框邊,指尖因用力的緣故而泛白。
紀筠璧眼眸微微眯起,神思複雜看着走廊那頭遠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