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沒想到是來了貴客,直至這會才舍得停下撥算盤的手,擡起頭來,看着眼前男子氣質不凡,衣着華貴,立馬變了副嘴臉,堆着笑說:“怪在下一忙就容易忘事,差點怠慢了貴人,剛剛才想起來,正巧還有間上房空着,若是貴人們方便,可即刻入住。
”
接着馬上把櫃面上的那錠金子收了,嘴上支吾:“就是吧……貴人們也知道,瓊光大會期間,住店比平時稍貴些,您這入住人數較多,隻怕……”
邊說着邊伸手晃了晃,意思不言而喻。
紀筠璧并不多言,随即将沉甸甸的錢袋子扔在了櫃臺上。
掌櫃臉上的笑容堆的更深了,馬上準備伸手去拿的時候,有雙手直接“啪”地蓋在繡了金線的錢袋子上。
白芙芝彎着唇,當着掌櫃的面從錢袋裏掏出兩錠金,滿臉無害的笑道:“這下怎麽都夠了吧?”
掌櫃一臉錯愕,反應過來後,讷讷的點頭,眼神中摻着惋惜。
“夠了……夠了。
”
本來那一袋金子都是她的!
現在隻能咬着牙看着那女子意氣風發的昂着頭,在小二姐的引導下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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較之一樓大堂的喧嚣沸騰,二樓顯然安靜了許多。
同是吃飯的地方,不同于樓下散座,樓上均為雅間,多供貴客用餐,環境也更為華美精緻。
雁翎推門而出,正巧看見一行人經過他眼前,她們步履匆快,很快就繞過四方走廊,去了三樓。
這不是方才樓下那群人麽?
就在雁翎杵在原地回想時,身後人也随之出了雅間,他披着大氅,眼神淡淡:“怎麽不動?”
而後順着雁翎看着的方向望了過去。
酒樓裏迎來送往的客人衆多,并無特殊的人值得留意,隻是那群人中……有位女子的身影吸住了他的目光。
可惜那女子順着盤旋的階梯上了樓,目光掠過去時,那道清瘦挺直的背影很快消失不見,隻剩漸而遠去的腳步聲。
桑舒彥匆匆一瞥,算不得看清楚,但是莫名有股熟悉感浮上心頭。
他恍然失措,眼底情緒沉澀。
怎麽會随意瞧個人,都以為是她了……看來最近出現幻覺的情況開始越發的嚴重。
等到雁翎回過神,卻輪到自家主子開始杵在原地不動了,雁翎試着喚了幾聲,待主子終于有所動作時,竟是囑咐他立即去樓下掌櫃的那裏打聽,剛才上樓那群人的身份。
此舉倒是讓雁翎頗感驚訝,主子近段時間以來,難得對什麽事上心,時常心不在焉,精神頹然;能讓主子狀态回攏,應該也隻有那個女人出現了吧。
雁翎沒有見過那個女人,隻聽說,她姓白。
還是在教中,別人喝酒吃肉三言兩語閑談時,撿漏聽到的。
聽說是長老屋裏的弟子傳出來的,而後人傳人,一夕之間傳遍塢剡,不知是真還是假。
因為在雁翎的記憶中,從不認為自己尊崇的主上,有朝一日會對一個女人動情。
這是雁翎自己想也不敢想的事。
同樣不敢想的是,他被破格提升成為了主上身邊的護法。
而原先常年伴随主上身邊的覓護法被替換了下去,且還廢除了她全身武功,終身囚禁于地牢中。
雁翎撓破腦袋也想不出是發生了何事,按理來說主上重傷被覓護法帶回塢剡,應是有功才是,怎還罰的這般重?
難道這傷是覓韶造成的?可她武功完全比不過主上,更別提能傷及主上了。
難不成是背叛了主上?!
這個不是沒可能,畢竟主上最忌諱的就是遭到身邊人的陷害或背叛。
大夥在私下衆說紛纭,瞎猜卻沒得一個主觀的說法。
後面教中長老出面,嚴禁弟子私下再讨論此事,否則嚴懲不貸,自此閑言碎語也随風飄散,此事暫且告一段落。
不管如何,幸運如他,能直接去他崇拜了許久的人身邊做貼身護法。
雁翎為此高興了三天三夜。
……
樓下掌櫃還在為将将的事而懊惱着,就見有位少年抱劍環臂走來。
她記得這人,是位貴客的随身侍從,那貴客長的妥實好看,堪比神仙姿态,就是冷面寡言,不像個容易接近的主兒。
他們來歷尚且不清,但是從舉手投足、出手闊綽看來,估摸着也是個惹不得的人物。
這樣的人物,想不記住都難。
掌櫃是個生意人,自然得有眼力勁,心裏盤算後,耷拉着的臉上瞬間綻開了一朵花,笑着迎問走到了跟前的少年:“不知客官有何事啊,還勞煩您親自下來一趟,下次直接喚小二就行。
”
雁翎木着臉,開門見山道:“你知道剛才上樓的是哪夥人嗎?”
掌櫃瞬時就明了此人來作甚的,故作為難:“客官您也知道,我們不能擅自透露打尖住店客人的消息。
”
說罷,停頓了會,搭在櫃臺上的手指虛晃了幾下:“若是您相熟的人,我們不做阻攔,您可自行跟上去問問。
”
要是能跟上去打招呼,何須還下來問!
雁翎臉色冷下來,不耐的将一錠銀元寶丢在了掌櫃面前,厲聲道:“說!”
眼前抱劍的少年已然不快,掌櫃也知道凡事不能太過,即刻更改口風,笑得讨好:“具體哪夥人我是真不知,隻知道四位同行,從言行上看,應當是一位女人帶她的夫郎,還有兩名随從吧。
”
“那位女人大概是入贅的,看着她身旁的夫郎通身氣質不俗,衣着用料都是頂好的,可她卻是普通麻棉布料,估計是心高氣傲,即入了贅還不肯接受郎君施舍,對了還特別摳,也不看看我們渡層霄是何等酒樓,打尖住店都掏不出半個銅闆,還得用她夫郎的銀錢……”
掌櫃一張嘴就是叭叭叭說個沒停,還越說越不像樣,無論真假雁翎都聽不下去了,也不是他想要打探的信息,大概掌櫃也不知道那夥人的底細。
白問。
不等嘴碎的掌櫃說完,雁翎直接轉身就走了,後面人立時囔囔:“客官還沒說完呢!怎麽就走了……”
聲音由近轉遠,直到雁翎回了二樓雅間,準備回話時,主上擺手示意不必再說。
桑舒彥五感極佳,何況還是特意去聽,關于方下樓下二人的對話,已經知曉。
他重新望向女子背影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