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她如同陌生人般,仿佛昨晚的旖旎生香隻是她的夢境,從未在現實中發生過。
怎麽會這樣?
白芙芝訝異,随之而來的是心中陡然升起的憋悶,就像被什麽東西揪住了胸口,有些難受。
虧她還在為昨晚的事憂愁的整夜未眠,而別人也隻是當無事發生罷了。
她知道舒彥喜怒無常,性子薄情,但是他這般待她時,說不難過都是假的。
溫情脈脈的眼神,望着她時的柔情或許都是他的一時興起吧。
白芙芝表情複雜,收斂住心中的喧嚣煩悶,默默将手中的盒子遞給舒彥。
低聲說道:“這是蘊霖交予我的。
”
“那與我何幹?”舒彥的視線輕飄飄落在女子手中樸實無華的盒子上面,沒打算接過來。
白芙芝咬牙:“裏面是血晶玉婵。
”
她是想給舒彥驚喜的,所以才興沖沖奔到他房間來的,可是男子對她的态度像是回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冷淡而漠視。
等她說完盒子裏的東西時,舒彥好像才算來了興趣,從她手裏接過了盒子,打開一看果然是另一枚血晶玉婵,他從盒子裏拿出玉婵準備仔細觀摩時,卻順帶着扯出一張薄薄的紙條。
等兩人都看清上面寫什麽時,臉上皆是閃過異色。
紙條上僅僅隻有兩個字:嫁妝。
這枚玉婵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蘊霖肯輕易拿出來,原來目的藏在盒子最底下!
白芙芝竟然收了蘊霖的嫁妝,明顯就是要娶人家!
舒彥眼中晦暗不明,手中緊握着玉婵和那張薄紙,最後背過了身不再看她,半響後開了口:“收拾一下,明日啓程前往湫鷺鎮。
”
白芙芝站在門口,外面的風吹了進來,吹散了香霧,倏然之間,好似氣躁又纏繞上了心頭。
吹打在她身上的秋風也更涼了些。
*
外面的聲響由遠及近,直至停在院外牆邊,其中有小瑾絮叨的聲音。
白芙芝慢騰騰走出了房,舒彥沒有再同她多說話了,倒是蘊霖寫給她的那張紙被舒彥握在手中不肯給她。
她心中五味雜陳,本來躊躇醞釀了好久的詞已是派不上用場了。
轉念想到了被玉婵壓在盒底的那張紙條。
蘊霖給了她這麽大份禮,她既還收下了,又無以回報,隻能以後親自去找蘊霖,跟他說清楚,不能平白無故毀了人家的真心。
屋內氣沉沉,屋外卻活絡的很,小瑾招呼着錢莊的夥計們小心擡着那幾口大箱子,或許是好久沒有見到這麽多銀子了,就連夥計們都小聲私語,露出傾羨的目光。
他們将箱子擡到了來時準備的馬車上,很快就搬好了,小瑾是準備跟着夥計一起去錢莊,好盯着她們點數,可是看到白芙芝從遊廊處走來跟她說話。
“我也一同去吧。
”
小瑾望着芙芝姐剛從舒公子房間裏走出來,看着阿姐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對勁,但是礙于在院子裏,還有這麽多人在旁邊,便沒有吱聲了,而是笑着點頭,兩人一同去了街上。
達奚芸給白芙芝的銀子被她一部分存放進了錢莊裏,一部分兌換成了銀票放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白芙芝将銀票放在衣裳裏的暗袋時,從裏面摸到了一根簪子,拿出來一看,簪頭的玉石用金子鑲邊,明眼瞧着就知道金貴。
她盯着摸出來的那根簪子暗暗出了神,險些都快忘了舒彥的簪子被她拿着了。
當初她送給舒彥的,隻是根普普通通的青玉簪,也沒見他嫌棄過,反而還時常能看見被他束在發間;而她平日裏,發鬓間是不佩戴發飾的,覺得麻煩,所以就将舒彥的簪子随手放在了身上袋子裏,就未曾拿出來過了。
手中觸摸着簪子本身自帶的涼意,就如它主人般,冷意漸生。
小瑾瞄了眼,不懷好意的竊笑,揶揄着說:“姐,這不會是舒公子送你的發簪吧!”
白芙芝陷入自己的沉思中,并沒發覺小丫頭話中帶着調侃意味,默認的點了點頭。
“天吶。
”瑾丫頭歡呼,“姐,舒公子的發簪你竟還接過了啊?”
倒也不是接過,是她主動問舒彥要的,舒彥便給了她,也相當于他送給她了吧,所以順着小瑾的問話再次點頭,眼中不解。
“有什麽不妥的嗎?”
也不過是他不想要的簪子罷了。
“那舒公子豈不是中意于你?”
小瑾滿臉八卦的模樣,可是白芙芝卻聽不懂了。
“他何時中意了我?”
她莫名想到了昨夜的事,唇上溫熱而柔軟的觸感依舊還停留在她的心上,她也是昨夜裏才知道舒彥心意的,何時這小丫頭就知道了,臉上不免有絲尴尬。
小瑾“啧啧”幾聲,以為阿姐在跟她開玩笑,語氣都有些訝異:“姐你不會不知道吧,這男子贈簪就是對你傳達情意了,而你接過了他的貼身之物,就同時也是接受了舒公子的心意啊!阿姐你跟舒公子沒想到都發展到這一步了,還瞞着我呢。
”
別說小瑾驚訝,白芙芝自己都不知道原來舒彥這麽早就對自己懷有不一樣的心思了。
集市中鬧哄哄的,身邊人來人往,處于鬧市中,白芙芝腦袋裏卻“轟“的一下安靜了下來。
是她察覺的太晚了,她那時對舒彥根本就沒有別的心思,隻覺得舒彥這樣的人,跟她肯定不是良配。
他宛若水中月影,應當是要被貴女們捧在手心中,百般呵護的。
而她沒有什麽遠大的志向,就想雲遊四海後,累了就找處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起來,安度晚年,再不濟孤單了,就去收養幾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所以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會在這裏找到對象,所以從來就沒有把心思放到過女男之情上面。
對于舒彥的情感,她算是後知後覺的太晚了。
她現在總算明确了舒彥的心意,當下彎唇淺笑,心中豁達明朗了許多。
先前的憋悶也散去了幾分,想到明日就要離開烏黔城了,順道跟小瑾提了嘴。
“我們明日要出發了啊。
”
小瑾似乎為去到新的地方而興奮,聽着白芙芝的話,兩人買了許多菜,準備下廚做一頓菜肴。
順便白芙芝還去了一趟食滿堂打包了樓裏的招牌糕點桃花酥,想着舒彥喜歡吃,特意給他帶的。
該買的都買好後,姐兩個遂而輕松返程,卻不料回到宅院時,在外邊看到了輛馬車停在門口。
馬車外邊看着樸實無華,但是車廂倒是挺寬敞的,小瑾好奇上前敲了敲廂壁,無人應聲,然後悄悄掀起簾子一角發現裏邊并沒有坐人,瑾丫頭無聲用口型對着白芙芝說:沒人。
車廂裏沒人,那人就隻能是去了院裏。
她與小瑾前後進了門,果然看見了有位女子負手背對着她倆,站在杏樹下。
秋風乍起,吹散落葉,院裏的女人聽到了動靜,知道她倆回來了,立時轉身過來。
原來是熟人啊。
小瑾對她印象不深,就是在玄武擂臺見過一面罷了,當時還在贊嘆這位姑娘身手了得。
可白芙芝對她印象會較深些,不僅是在玄武擂臺見過,還有一回同樣是在院裏,兩人照面過。
紫衣女子身上有股桀骜的勁,她望着走進來的兩人,唇邊輕視勾笑,她目光略過清瘦的小丫頭,落在了白芙芝身上。
就在小瑾想要插嘴問話時,三人聽到主屋的門打開了,像是被風吹開似的,并不見門口站人,隻聽見冷淡的聲音傳來:“覓韶,進來。
”
這下姐兩個才算知道了這位紫衣女子的名字,小瑾悄悄撇嘴念叨:“姐,我咋覺得這個覓韶對咱們懷有芥蒂,還有她跟舒公子是什麽關系啊,怎麽感覺他們很熟稔似的?”
方才好不容易放松了片刻的心又再次懸了起來,莫名而來的緊迫感是怎麽回事。
白芙芝落寞的笑笑,搖了搖頭表示不知,轉頭準備去竈房。
可是小瑾看出了芙芝姐神情不對,又聯想到在集市裏說過的話,趕緊将她手裏的籃子搶了過來。
“姐,你先去休息,等會做好後叫你們!”
說罷眼睛偷偷觑了眼主屋緊閉的房門,心中揣測舒公子叫那女人進去幹嘛。
又看見還在原地沒動的白芙芝,趕忙着攬過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了屋裏。
小瑾看着芙芝姐眼下淡淡青黑,就知曉她昨日定是沒睡好,直到看着阿姐躺到了床上,才放心的去了竈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