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了舒公子名聲的。
”
說罷就要縮回自己的手臂,沒想到舒彥還抓的更緊了。
自從跟這個女人待一起後,原先輕薄的臉皮都變厚了,他沒有在乎路人投來的目光,而是質問出聲:“你不是說體內毒素已清除,并無大礙了,怎麽跟達奚芸又說是餘毒未清?”
就知道沒有好事,白芙芝認命嘆氣,轉過身去看着舒彥,也是格外真摯的說道:“毒素自然是清除的差不多了,但是你有聽過人生大病痊愈之後,就會馬上生龍活虎,活蹦亂跳的嗎?自然是還需要調理身子,慢慢恢複。
”
此番話說下來,她都險些以為是真的了。
“我呢,尚且隻有些許餘毒在體內了,有現成的解藥自然是好的,也懶得我費力氣去調配解藥了,沒有的話,我自己也能有辦法恢複。
”
最後白芙芝朝着舒彥繼續靠近了幾步,湊到了他的跟前,險些兩個人就快貼着臉了,還好有蒙面布的隔絕,卻還是感到了雙方的呼氣的熱意。
白芙芝眼神灼灼,不懷好意道:“舒公子對我是不是有些過于關心了?”
舒彥被這樣的眼神看的心中像是要漏了一拍,咄咄氣焰陡然滅了不少。
“我……你救了我,我自當是要知道你身體情況如何。
”
大緻聽聞過他名頭的人都清楚,塢剡教教主桑舒彥從來都不是一個有恩抱恩的人,他表面恰似神仙模樣,實際手段萬千,是個為達目不擇手段的無心之人。
舒彥陷入了沉思,他并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何必要關心她。
是圖她還有可利用的價值嗎?
至少在寶庫開啓前,她不能死去。
他手指緩慢松開,白芙芝馬上抽回了自己的手臂,似作輕松回頭:“舒公子不必挂懷,救你不過是我分內之事。
”
此時的天色已經徹底透亮,迎來普照的陽光,光線将兩人的身影拉的老長拖曳在地上。
*
宅院中,小瑾來來回回的踱着步子,伸長了脖子焦急的等待着一夜未歸的兩人。
要是還不回來,她可真要上街打聽去了。
等了良久之後,總算聽到了推門的“咯吱”聲,小瑾笑逐顏開,立時迎了上去。
“芙芝姐,你們可算回來了啊。
”
正當要熱淚盈眶撲到白芙芝身上時,身後舒彥一道冷冽的眼神叫她及時剎住了手上的動作。
小瑾瞄了瞄他倆身上的穿着打扮,就知道兩人是出去辦事了。
登時殷勤問候:“芙芝姐,你們吃過早點了嗎?我去竈房給你們煮兩碗清水面吧。
”
立在門口的兩人已經将蒙面布摘下了,可以看見滿臉的疲色。
聽到小瑾說起,的确肚子有些空了,便順着她的話點了點頭,三人便各自在院子裏分開。
走到主屋門口的舒彥,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見到女子回屋的背影後,才堪堪進房休息。
前一刻還表情正常的白芙芝,回屋關上門後,整個人阖目嘆息,手臂上傳來的抽筋之痛似要剮心般。
百毒護心丸也隻能壓制住一時的毒性,以防劇毒攻心罷了。
但是此毒帶來的生生痛意仿佛時時刻刻要磨死她般。
通過往日裏用毒的經驗和一路的猜想,她或許知道了,達奚婧下的劇毒蠱蟲,會令身中奇毒之人不會立即死去,而是會有個限期,至于限期究竟是多久,恐怕隻有下毒的人才知道。
因為如果有人觸碰或是取走血晶玉婵,就會遭到毒蠱攻擊,若是孤身一人去盜,馬上死在暗室裏還好,那要是同夥作案呢,最多死一人,另外的同夥還是會帶着寶貝出去的。
能潛伏進達奚府,破了禁地絞殺陣的人,定然武力不會太弱;且都到了這一步的人,必然也會更加惜命。
所以這個毒蠱更是用來牽制中毒的人,時時刻刻受着剮心之痛的煎熬,生不如死,想要解藥就必須去找達奚婧。
否則期限一到,便是死期。
比起立即死去,這種死法更能摧毀人的意志,真是好手段呢!
她腳步虛浮的來到了床邊,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褪去,露出來被咬的那截手臂。
本是潔白無瑕的肌膚上,布滿上紫黑交加的血紋,胳膊上青筋虬露猶如盤結交錯的枯藤樹根,醜陋無比。
白芙芝咬咬牙,在身上幾處穴位點了點,暫時封閉了痛感,然後拿出了自己養的那條異常兇狠的毒蠱出來。
眼下隻能用以毒攻毒的方式來茍且續命了!
瓷瓶中的鮮紅長條毒蠱緩緩爬到她手臂上,蠱蟲身上自帶的陰涼讓她不自覺泛起冷意。
萬物皆有靈,此毒蠱以她精血養成,已然認主,不會輕易攻擊主人,所以蠱蟲停在她手臂上卻遲遲沒有咬她。
白芙芝手指輕輕觸摸了幾下蠱蟲的身軀,然後在它的頭部點了兩下,這會蠱蟲示意般用颚足刺進了她皮膚裏,釋放出少量毒液後就順從的爬回了瓷瓶中。
剎那間,在封閉痛感的前提下,都能感受到心髒猛然一縮的窒息感。
體內的兩種毒性在互相沖撞,手臂上的虬結的青筋都暴跳了幾下,她感覺自己往後一躺就能嗝屁了。
趁着這個時候,白芙芝馬上掏出銀針,在手臂、心脈幾處位置紮下,然後再在指肚上紮出細細的針眼,絲絲烏黑的毒血便順着針眼滴落在地上。
縱使這樣,逼出來的毒血也不是很多。
空中又是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總歸還是有希望的不是麽?
外邊小瑾敲着門:“芙芝姐,你怎關上門了,我給你煮好的清水面還加了個蛋,湯可鮮了,得趁熱吃。
”
白芙芝趕忙把脫下來的夜行衣丢在地上,遮住了點點烏血,然後換上一身平常穿着的衣裳去開了門。
小瑾站在門口,手裏端着一碗熱氣騰騰冒着鮮香的面條,小丫頭賊賊笑着:“姐,我特意給你碗裏多加了個蛋,舒公子那邊都是沒有的,快吃快吃。
”
小丫頭将碗端到了桌上,兩手趕忙捏着耳朵:“燙燙燙。
”
白芙芝臉上挂着一絲淺淡的笑容,她走到桌前看着碗裏晶瑩剔透的湯水,微微油光閃爍,荷包蛋和蔥花點綴上湯面上,樸實誘人。
她眼裏微微潤出一層水光,又壓抑了下去,再擡頭已是雲淡風輕。
“來,小瑾你也坐。
”
或許真是真餓了,她很快将一碗面條嗦完了,連湯都喝的幹幹淨淨。
瑾丫頭特高興:“姐,好吃的話我下次還做。
”
白芙芝眼底含着溫情,點頭稱是,她猶豫片刻後,嘗試着跟小丫頭說:“小瑾,如果有一天,我沒在你身邊了,你可會照顧好自己?你看你随随便便煮的面條都這麽好吃,可別不吃東西,瘦的跟竿似的。
”
小瑾嘴邊的笑容垮了下去,覺得哪裏不對勁,擔憂問道:“姐,出什麽事了麽?”
白芙芝也覺得自己好像說的過于嚴肅了,就輕松樂道:“能出什麽事?我這是突然想到瑾丫頭以後再大點,就要成家娶夫郎了,自然不能老是跟我待在一起,我以後還是繼續在江湖遊蕩,歸無居所的,自然不能陪着你了啊。
”
聽着也是這麽個理,但是!小瑾信誓旦旦說道:“姐!我不娶夫郎了,我要跟阿姐你一起走遍五湖四海,學功夫!長見識!”
啊這?腦回路就是不一樣啊。
白芙芝連忙搖頭:“那自然是不可的!”
小瑾不服,小聲嘟囔:“阿姐你不是也沒娶夫郎麽……”
啥???
“……”
白芙芝一時語塞,這個畫風是不是跑偏了。
小瑾生怕芙芝姐嫌棄自己,為了證明自己有用,特意站起來似模似樣打了兩套拳法。
“姐,打不過我就跑,我跑的飛快,絕對不給你拖後腿!”
白芙芝被逗笑了:“你這是從哪兒學來的啊?”
“以前老有人欺負我和爹爹,我就跟當地最強壯的姐們學了學她的三腳貓功夫。
”
提到爹爹,她眼裏的光亮就黯淡了下來,所以她很怕再失去芙芝姐。
白芙芝看到她這個樣子,猜到了她所思所想,安慰了幾句。
兩人随意聊了一會後,小瑾看見芙芝姐疲憊滿身的模樣,便不再說笑打攪了,收拾好桌上的碗筷,靜靜離開了房間。
和煦的清風吹動着天上漂浮的雲,今日的院子裏格外寂靜,耳邊隻有枝葉晃動時的沙沙作響和鳥雀偶爾經過的啾鳴聲。
小瑾愁着臉趴在石桌邊百無聊賴,眼睛在主屋和廂房兩邊打轉,兩人這會都歇息了,就剩她一個人不知道要做些什麽。
正當她也準備回房溫故藥典毒經之時,院子外邊的車輪轱辘聲打破了安谧的空氣。
還不止一輛馬車,少說得有四五輛,随之而來的是嘈雜的人聲,物品箱子搬運的聲音,這些馬車并不是停在了他們院落門口,而是停在了隔壁。
但是按照這個四合小院的構造,兩家院子挨得非常近,隻有一牆之隔,所以隔壁的聲音稍微大點就能聽的很清楚。
咦?
隔壁平日裏都是靜悄悄的,從來沒有發出像今日這麽大的動靜,小瑾還以為隔壁是沒有住人的。
現在依照這個架勢,莫不是隔壁的主人出遠門回來了?
她忍不住好奇将門拉開了一道小縫,從門縫中窺看,隻見外面停着幾輛馬車,有仆役若幹,前前後後搬着住宅裏需要用到的物品。
旁的人都在前前後後忙個不停,而另一頭,黑瓦白牆邊卻站立着一位雪膚花貌的人兒,他柔若無骨般倚靠在牆邊,好是閑暇的搖着水墨紙扇,溫煦的陽光淌落在他那張殊絕豔麗的臉上,碰撞出潋滟清晖。
小瑾覺得自己仿佛窺看到了七八月裏最嬌美的花。
可比起恍神驚豔,她更多的是愕然。
蘊、蘊霖公子?!
小瑾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定睛一看,确确實實是那位随便就可蠱了人心的男子。
莫不是這即将要住進隔壁的,是蘊霖公子!!!
小瑾還想再看看外面是個什麽情況時,隻瞧見蘊霖那雙柔婉勾人的眼眸轉瞬朝着這邊看來,唇邊噙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吓得小瑾哪裏還敢再看下去,連忙合上了門,哐啷擋住了外邊的昳麗好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