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2)
林初生病住院的這段時間,好像忽然用放大鏡看清了生命的無常。
同病房的一位病友,五十多歲的男性,肺癌晚期,聽來探病的親友們描述,那人家中還有一位癱瘓多年的老母親,他也病了之後,家裏的重擔一下子都落到了他的弟弟身上,那位弟弟壓力很大,除了兩個病人的醫療費,還有給父母養老的壓力,大哥走後大嫂和侄子怎麽生活的壓力,還有照顧自己老婆孩子的壓力……
他後來經常胸悶,喘不上氣,卻查不出原因,沒多久竟然意外猝死了,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一位健康的人,竟然走在了癱瘓母親和肺癌晚期的哥哥前面。
人有時候想得太多,會将恐懼無限放大,反而容易生出心魔,成為殺死自己的幫兇,有時候心魔比病魔更可怕。
他曾經以為的絕境,其實前面還有路,現實也并沒有因為他這個“唯一頂梁柱”的離開而坍塌,兩位病人還是該治病治病,後輩的孩子們一夜之間代替他成了“家長”的角色,日子還是照常一天天過。
還有一位四十多歲的男性,高大健壯,隻是做了個小手術,因為手術太小,家屬甚至都沒有請假陪同,他自己一個人去的醫院,手術很簡單,也很成功,各項指标都正常,可是第二天突然離世,原因不明,原本隻是一個小手術,最後卻變成了屍檢。
醫院裏的故事,殘酷而赤裸,不加修飾地訴說着生命的脆弱和無常。
聽着別人的故事,反觀自己,林初覺得,不能讓自己陷入消沉,提前預知了死亡,也許是為了讓自己更加珍惜活着的每一天,少一些遺憾。
——
林初病情穩定之後,康岐又開始繼續寫歌,還經常被梁恒叫去排練室幫樂隊排練。
幾個熟悉的哥們兒還在,但也有新面孔,看着比樂隊其他幾個哥們年紀都小,但是絲毫不怯場,甚至還有點社牛,和康岐第一次見面,就激動地主動打招呼。
“岐哥?是岐哥嗎?沒錯,肯定是岐哥,天啊!我太喜歡你了岐哥!聽說樂隊好多歌都是你寫的,你太有才了哥!”
還沒開始排練,音響還沒打開,康岐已經覺得耳膜有點吵了,這孩子的話怎麽這麽密啊。
“你好。
”康岐扭頭向梁恒求助,“這位是?”
梁恒剛張嘴,還沒出聲,話又被搶過去了,“岐哥,我叫蘇景和,叫我小蘇或小景都可以,叫我和和也行,我爸媽喜歡叫我和和,我今年二十三了,身高181,體重63公斤,畢業于伯克利音樂學院,我打算組建自己的樂隊,先跟着梁哥一起排練長長見識,梁哥和其他哥哥們對我特別好。
”
康岐:“喔……好……好好練。
”
蘇景和:“謝謝岐哥鼓勵,我一定會好好練的!以後要是能跟岐哥一起排練,我就更開心了!岐哥能帶帶我嗎?哥哥們說,岐哥不僅唱的好,吉他也彈得好!能教教我嗎?”
康岐:“……好。
”
康岐扭頭沖梁恒說,“這孩子肺活量真好,說起話來都不帶換氣的。
”
梁恒:“是啊,年輕人這活力就是不一樣啊,跟吃了亢奮劑似的。
”
好不容易碰見了免費的大師課,蘇景和跟康岐的小尾巴似的,一直追着問。
回家之後,康岐跟林初說着這一天發生的事,“老婆,我今天下午去看樂隊排練,碰見個話痨,比我還能說,開着音響都聽不見樂器聲,耳邊全是他叽叽喳喳的說話聲,這小子唱歌根本不用拿麥克風,我現在耳膜都疼,你說這算不算工傷。
”
林初看着康岐,等着滔滔不絕地說完,淡淡地補了一句,“你終于能理解我的感受了。
”
康岐:“???”
林初:“這世界上還有比你話痨的嗎,那你倆應該能聊到一塊去。
”
康岐:“你老公很成熟穩重的好吧!跟那種小屁孩有什麽可聊的。
”
連續好幾天,康岐都被梁恒叫去排練室,林初睡醒午覺,去小區溜達了一圈,回家時發現自己忘帶鑰匙了。
他撥通康岐的電話,響了一聲後,才想起排練室太吵,估計聽不見手機響,正要挂斷,那頭已經接起,“怎麽啦老婆?”
林初:“沒什麽,我忘帶鑰匙了。
”
康岐:“我馬上回去。
”
林初聽着那頭還有樂器的聲音,排練還沒有結束,“也不遠,我去找你吧。
”
康岐:“也行,那你直接打車,快到了給我打電話,我過去接你,這邊附近有家餐廳不錯,我晚上帶你去嘗嘗。
”
林初:“好。
”
林初到排練室樓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