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約傳來一聲“嗯”。
季泓義擰開門把，李沛隻脫了上衣，雙手扶着洗手池的台子，正盯着鏡子裡的自己，鎖骨附近的紅痕十分明顯。
季泓義也看到了，他深吸一口氣，把衣服遞過去：“看你沒拿衣服進來，幫你拿過來了。
”
李沛轉過身雙手接過衣服：“謝謝，麻煩你了。
”
季泓義在沙發上等了大概一個世紀，李沛終于出來了，帶着一身的水汽，皮膚被熱水燙成粉紅，頭上頂着一塊毛巾擦着頭發坐到了季泓義旁邊。
本來這個時候他們應該正吃着豆腐腦看電影的，又被自己搞砸了啊。
說是睡衣，其實就是一件親膚的短袖，因為經常穿着睡覺，領口已經變得松垮，那些紅色的痕迹一覽無餘，季泓義被那些痕迹蠱惑着，伸出手用指腹輕輕拂過，又被李沛身子細微的顫栗驚醒，他坐直身體，看到李沛一直在抖，便握住他的手腕：“是我，小沛,你…”季泓義的話被李沛的痛呼聲打斷，季泓義趕緊抓過他的手仔細看他的手腕，外側有一道像手指留下來的痕迹，還有些腫，再拿起另一隻手，也是這樣，看起來是被人用一隻手箍住了兩個手腕。
季泓義火氣上湧，感覺自己成了一個一戳就爆的氣球，但擡頭看到李沛小鹿一樣濕漉漉的有些害怕的眼神又洩了氣，“他做了什麼，可以告訴我嗎？”李沛不說話也不動，隻是露出了一個略帶讨好的笑容，意思是“我不想說”。
“那你要去找林醫生聊聊嗎？”李沛搖頭。
“那你受傷了嗎？”李沛還是搖頭。
“唉，我還是希望你能和我聊聊。
”
面對這樣一個無從下手的局面，季泓義有些着急，又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向後躺在沙發上，長歎一聲，用手蓋住眼睛，擋住了頭頂明晃晃的燈光。
“我可以，問你一些問題嗎？”李沛從顧森家出來就沒再講過話，現在開口，聲音還有些啞。
季泓義趕緊坐直，給他遞過去一杯水：“你說。
”
李沛喝了兩口水，試圖把杯子擺在茶杯墊的正中間時，狀似不在意的問：“我真的很騷很欠操嗎？”他問話的時候，一直在撥弄那個杯子和茶杯墊，也沒有擡頭看季泓義一眼。
季泓義剛下去的火又蹭蹭冒上來了：“那個顧醫生說的？我操他媽，我現在就去揍他一頓！”說着就站起來準備往外跑，被李沛拽住袖子，“你聽我說呀。
”
季泓義又坐下來。
“從小到大，我媽、我繼父、顧醫生，其實就他們三個人這樣講過，但是為什麼呢？我試着去喜歡的人總是會傷害我，是我的錯嗎？可是我也不想的啊，我媽說我勾引繼父，但我真的沒有，他那樣的人說實話我覺得惡心。
繼父也說我是在勾引他，可是我做什麼了？在家裡穿睡衣原來是不妥的嗎？他還問我是不是在學校對着男同學發騷，原來男生之間喝同一瓶水也算發騷嗎？可是别人都這樣，為什麼我不能呢？就因為我比别的男生多長了個東西嗎？可是我想嗎？我不想的啊！”李沛說着說着，就哭出聲來，聲嘶力竭，傾訴着怨和恨。
季泓義倒是松了一口氣，情緒要發洩出來，他的罩子要他自己從裡面擊破，别人才救得了他。
李沛哽咽着：“為什麼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會被我遇到，醫生一開始不是很好嗎？也真的幫了我很多，為什麼最後要對我說那種話呢？他不應該是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嗎？憑什麼把他的快感建立在對我的傷害之上？還有我媽媽，既然那麼讨厭我，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殺死我算了，還要把我養這麼大，我已經很聽話很乖了，為什麼還是不能放過我呢？我都要被他老公強奸了，她還希望我給那個男的道歉，你說，怎麼會有這種媽媽？就因為我是個怪物嗎？可我也不想的啊，要是沒出生那該多好啊。
我真的受夠了……”李沛不再哭了，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一顆一顆都砸進了季泓義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