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
這會兒有來來往往的工人,将剛剛織好的布料從廠房裡運到倉庫,藏藍色的工裝服和帽子,身上沾着棉屑。
他們臉上洋溢着熱情笑意。
充滿了對生活的憧憬。
見到程建國,一個個都高高興興的和他打招呼,絲毫沒有因為拖延工資的事情而生起懷疑。
不為别的。
他們相信國營企業。
程建國心裡滴血,臉上卻帶着笑。
迎面一個個熟悉的面孔,都和他一起共事了了很多年。
直到帶着謝昭走到自己辦公室,他臉上僵硬的笑容才終于消失平複。
“你在這裡等着,我去找銷售科的人過來開單,馬上就好。
”
他說完,快步打開門朝外走了出去。
見程建國走了,程彪的臉色這才耷拉了下來。
他扭頭看謝昭,哼了一聲。
“你把我當跳闆呐?”
謝昭搖頭。
“是真覺得你人很好,夠義氣。
”
程彪一愣。
這人。
怪會說話。
他當下釋懷了,拉着謝昭,說了一通,無非都是他舅公趙慶豐幹的那些事兒。
“你瞧着吧。
”
程彪冷笑了一聲道:“你這價格,那王八羔子,不會賣的。
”
隻是,謝昭挑了挑眉,半點神色未變。
仿佛他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似的。
“哎?你不意外?”
程彪疑惑問道。
謝昭聳聳肩,雙手一攤,抄進兜裡。
“意外什麼?他如果肯超低價格售賣,三廠也不至于被推到今天這個沒法兒回頭的懸崖上。
”
謝昭早就知道了。
一旦堆積的布料以超低價格甩賣,那麼不外乎就是給外界傳達出一個信息——廠子經濟跟不上,效益不好,布料賣不出去要倒閉。
上個禮拜剛剛接受了慶市日報的采訪,趙慶豐大誇特誇三廠在自己的管理下,接到了無數訂單,效益蒸蒸日上。
現在才過多久?
就要接低價甩賣的單子,這不是變相打自己的臉?
趙慶豐不會幹的。
“那你還找我爸?”
程彪瞪大了眼。
他是真的看不懂謝昭了。
程彪知道趙慶豐不會賣,那當然是自己也偷偷私下裡瞞着爹媽,找了幾個朋友,拉了一點小訂單,想着能夠幫一點是一點。
可是趙慶豐那王八羔子幹了啥?
他居然當着記者的面,直接報了一個高于市場的價格!
而且一副壓根不還價的模樣,就一個意思,愛買不買!
三廠壓根不缺訂單!
得。
這事兒叫程彪算是看清楚了,他趙慶豐簡直就是在吃人血饅頭,把自個兒擺第一呢!
謝昭懶洋洋的靠在門框上,透着窗戶往外瞧。
“你知道他不會賣,可你爸知道嗎?”
謝昭忽然開口。
他扭頭,看向程彪,神色稍稍正色了不少。
“不到山窮水盡,你爸怎麼能狠下心來和他劃清界限?”
他的聲音很輕,一字一句敲在程彪的心髒上。
“趙慶豐走了,你爸接管廠長的位置,你有沒有想過,他會成為替死鬼?”
虧空的三廠,七百多人的工資。
一定要有人負責的。
謝昭還記得報紙上寫過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