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都想起來了。
”他繼續說,他們的腳步同時慢了下來。
姜暖呆滞地仰起腦袋,與他黑曜石般的眸子目光相接:“想、想起來了?”
“就是你如何下迷藥誘惑寡人,如何幫助始皇帝的靈魂融入寡人體內。
每一個細節,寡人都回憶起來了——”
他意味深長地說道,着重咂味了一下“細節”這個詞。
姜暖臉上瞬間騰起熊熊大火,熱度一路蔓延到耳朵尖。
“那變成貓這件事,您也一定印象深刻地回憶起來了吧?”為了轉移話題,她有點膽肥地揶揄了一句。
他沒有生氣,也沒有不生氣,從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
他們這會兒已經回到了小區裏,前面就是那口神奇的井。
她忽然發覺,不是她主動走到這裏的,而是被他引導着過來的。
他隻走過一遍,就把每一處都記住了。
“滿月之夜,跳進這口井裏,你就能再次回來。
寡人算了一下,下次滿月是七日之後,也是你唯一的一次機會,回來吧,芈蓮。
”
他的聲音很溫柔,是她從未聽過的溫柔。
要不是深知他本性,她差點就動搖了。
哼,說得好聽,回去之後還不知道被他怎麽搓磨欺負呢。
再說,他對她根本就沒有多大愛意,不過是将她當成睡起來很舒服很上頭的玩物,外加生育工具。
她才不要再上當呢。
“這樣奇谲的事情,您又是如何得知的?”她垂下睫毛,讓長發滑下一半,不讓他看見她眼中和臉上的神色。
“腦中有個聲音,一直這樣告訴寡人。
”
“萬一它騙您呢?”
他輕笑一聲,眸光朝兩米深的井裏瞥了一瞥:“就算是騙我,跳下來也傷不到你什麽。
怎麽,連試一下都不願意嗎?”
願意個鬼,萬一成功了,自己可就再入狼窟,任他撕咬了。
他此番如此态度溫柔,幾乎含情脈脈,就是在引誘她,忽悠她,以至于不惜使用上美男計。
不行,話題再這樣下去很危險,她目光一凝,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
“王上,蒙毅有很多話,想和您說呢,您趕快上去聽聽吧。
”
對不起了,蒙毅。
她默默在心裏念了一句。
然而把一臉狐疑的秦王領上樓,卻見到屋內空空如也,她頓時慌了,滿屋子喊“扶蘇”的名字,急得差點被拖鞋絆倒。
“和蒙毅出去了吧?”秦王倒是鎮定,朝門口墊子觑了一眼,上面隻有幾雙拖鞋。
姜暖這才松了一口氣,把他“推”進屋子裏:“我去外面找他,您先等一會兒。
”
說罷,不待他回答,就又沖了出去,在小區的運動區找到了蒙毅,還有扶蘇。
扶蘇正穿着厚厚的羽絨夾克(她新給他買的),蹲在地上,和一個同樣身形小小的女孩在雪上塗畫,蒙毅站在一旁,仍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姜暖走上去,一問才知道是扶蘇摸不到她的體溫,嚷嚷着要出去找她,結果在小區裏見到了笑容軟萌、聲音甜糯的小女孩,頓時就把阿母忘了,非要跟人家玩。
小女孩就是楚爺爺的外孫女,穿着藕粉色的羽絨服,小小一隻看起來特別可愛。
“寧寧,你爺爺呢?”姜暖蹲在兩個孩子身邊,也拿起一根樹枝,跟他們一起在雪地上塗塗畫畫。
“爺爺去打太極了。
”寧寧回答道,眼睛像小鹿一樣烏潤。
“阿母,你看我畫的父王,像不像?”扶蘇小朋友戳着地上的形狀詭異的線條,一臉興奮地叫嚷道。
“呃……像。
”她揉揉他腦袋,心想若是滿月那天,應該把他送回去,還有蒙毅。
至于自己,還是在這個世界孤獨終老吧——
“蒙毅,王上在樓上呢,我跟他說你有重要的事告訴他,快上去吧。
”
蒙毅“哦”了一聲,磨磨蹭蹭地轉過身,向單元樓走去,與打拳歸來接孫女的楚爺爺擦身而過。
走出幾步後,他身形驟然一頓,有些難以置信地轉過頭,盯着老爺子的背影看了許久,剛想開口問什麽,突然想起樓上還有位大魔王等着,同時又好像覺得剛才的某個想法很可笑般自嘲地搖了搖頭,轉身繼續往前走,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風雪之中。
“這就是扶蘇吧。
”楚爺爺一手摸着外孫女,一手摸着扶蘇,笑得很慈祥。
姜暖拘謹地點了點頭,擡眸向上看時,忽然一愣。
以往老爺子都帶着花鏡,今日卻沒帶,因此他的面部輪廓十分清晰地展現了出來。
那張臉,姜暖隐隐覺得,曾經在哪裏見過,有股說不出的熟悉感。
可到底是哪裏呢?
她一點也想不起來了,或者說,因為他與他像的那個人她都太過熟悉,以至于一時半刻無法将他們聯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