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待就要拆封,然而餘光一掃,掃見身邊人眉宇間陰雲密布,頓時意識到不妙,連忙把信又攥回手中,心虛地垂下腦袋。
這是……吃醋了嗎?
誰讓他平時對孩子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給他寫信才怪呢——
忽然,她想到自己正在努力讨他歡心,可不能讓這個小插曲擾亂計劃,于是又把絹帛展開,飛快掃了一眼,試圖尋到與秦王有關的語句。
然而,這孩子歪歪扭扭寫了一大堆,愣是一句都沒提他父王,隻在落款處,寫了一句“父王安”。
姜暖眉心抽了幾抽,心想這封信來得可真不是時候。
突然,她靈機一動,往秦王身邊稍稍蠕動了一下,肩膀處衣料輕輕相擦。
“王上,您看扶蘇這個字是不是寫錯了?”她将絹帛展開到他胸口前,聲音依舊甜得像兌了蜂蜜。
原主婚後,曾很認真地學習過秦篆,常用字完全沒問題,姜暖繼承了這一能力,對秦國文字無師自通。
不過原主似乎藏了拙,展現給外人的隻是浮皮潦草懂幾個字。
姜暖不是很理解她這樣做的原因,但這對她而言并不重要,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她在這個世界待不了多久的。
秦王仍有些不悅,斜着眼珠掃了一眼,兒子的字稚嫩扭曲,但筆畫精準,鮮少有錯字,對于一個四歲的孩子而言,很難得了。
“‘睡’字确實寫錯了。
”他一列列掃下來,眉毛微擰,“‘陛下’是誰?”
“是、是院子裏的一隻燕尾鳶,扶蘇很喜歡——”姜暖絲滑地扯出一個謊。
“怎麽起了這麽一個奇怪的名字?”他不認同地搖搖頭,繼續往下看。
兒子信裏彙報的日常,讓他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柔軟溫暖的感覺,他很想一直看下去,甚至随身帶着,煩躁疲累時,就展開讀一讀。
他從小沒感受過父愛,歸國後,父親已是責任深重的王,身邊也有了活潑可愛的弟弟。
父王身體不好,國事又繁重,更沒有心思對他這個眼神經常顯得兇惡的兒子展現父愛了。
但父王對他也是極好的,這種好體現在對他的栽培上,隻是那種細碎的、不含任何政治目的的純粹父愛,他一直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內心深處始終有一塊幹涸的地方,無法治愈,并且這一生都将會繼續幹涸枯萎下去。
所以芈蓉懷孕時,他開心極了。
他終于當父親了,他發誓一定要讓這個孩子,擁有一個幸福快樂的童年,一個充滿父愛的童年。
可後來就發生了那樣的事,芈蓉也因為難産陷入昏迷。
每次看到扶蘇時,他都心情複雜,父愛化成了安排得滿滿當當的課程、不茍言笑的監督,父子之間始終隔着一層什麽東西,難以真正親近。
他垂眸讀着兒子稚嫩的日常,心中酸澀又溫暖。
——阿母,這兩天你還好嗎?我很想你,不過每天我都有好好吃東西,去學堂也沒有遲到。
寝宮裏這些天蚊子特別多,我被咬了好幾個包,癢死了,侍醫開的藥膏味道太大,我不想用,可實在太癢了,昨晚趁我睡着時,秋穗偷偷給我塗了滿身,現在一點都不癢了。
阿母,陛下不見了,你看到它了嗎?沒有它,我好寂寞呀,不知道還有沒有人喂魚給它吃?今天老師的胡子一邊長一邊短,我笑了一整天,都沒記住講了什麽。
不寫了,有點困了,阿母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等你回來。
還有,帶我向父王問安。
兒:扶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