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營帳“寡人還未睡,誰允許你先睡的?……
馬車行進得很穩,幾乎感覺不到明顯颠簸,姜暖低眉斂目,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頭發呆。
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迫切想要擁有一項超能力。
隐身,遁地,哪怕是靈魂出竅也行,都好過和這樣一個散發着超強黑色低氣壓的人共處狹窄一室。
嗚嗚嗚,好難受。
她在心裏無聲哭泣,目光已經快把手指頭和附近衣料盯出洞了。
“你——發什麽呆呢?”對面飄來他豺狼般低沉的聲音,冷傲中透着淡淡的威脅,還有不滿。
就好像她若是回答不好,便會被他用利牙咬破喉嚨,狠狠地撕扯。
“想、想扶蘇了……”她垂着睫毛低低回道。
不是在撒謊,扶蘇确實剛剛閃過她腦海。
他在殿外哭喊着的嗓音,令她心頭一陣揪痛。
“王上,”她忽然擡起眼睛,“能、能讓人将一樣東西快馬送回宮裏給扶蘇嗎?他剛剛哭鬧得厲害,妾怕他睡不好覺,明日更沒精神上課——”
說罷,都沒來得及觀察秦王的表情,就從袖口裏扯出一塊缭繞着馨香的手帕:“若是有筆墨就更好了。
”
秦王神色複雜盯她看了一會兒,拉開窗格,對着外面人吩咐了一句,很快,就有筆墨從窗戶遞進來。
姜暖急忙傾身接過,很狗腿子地道了句“謝大王”,便将手帕在膝蓋上平鋪開,筆尖沾上墨汁,小心又賣力地畫了一顆碩大的五角星。
以往睡覺前,她都會在扶蘇額頭上畫這樣一顆星星,畫完後他便會滿足地閉上眼睛,很快進入夢鄉。
她畫的時候,唇角不自覺漾開笑紋,兩隻小梨渦甜甜的,像浮在漣漪中般若隐若現。
秦王默默凝視着她,眼中閃過更加複雜的情緒。
墨跡幹了後,手帕被窗外人接過,不一會兒,就有嘚嘚嘚的馬蹄聲疾速向着與行進相反的方向馳去。
解決了一樁心事,姜暖心裏稍稍寬松了些,眉宇間也松弛了一丢丢,然而某人好像見不得她心安理得的樣子,嗓音比方才還要低沉威脅:
“別以為寡人會輕易相信你們那蹩腳的辯解。
芈蓉,你若是膽敢再背叛寡人,寡人一定會按照秦法,對你嚴加懲處。
”
姜暖腦中漸次閃過腰斬、車裂、烹煮,趕緊搖頭表态:“妾不敢,不敢。
”然後将身體坐得乖巧筆直,兩隻腳丫因為太冷,腳趾蜷縮起來,互相擠着、踩着,試圖聚攏一些溫度。
然而這樣的畫面,落在對面人眼中,驀地就帶了點不安分的意味。
他長眸微垂,向下掃了眼,被那兩坨白嫩的顏色刺激得喉結微微滑動。
他不悅地蹙起眉心,從身後拽過一塊黑色獸毛披肩,劈頭扔給她。
姜暖正覆着睫毛繼續在手指附近盯洞,忽地就被一件暖烘烘的東西當面砸來,頓時慌了手腳,費了好大勁才把衣服從腦袋上扒拉下來。
她怯怯又不解地瞅向秦王,對方卻并不言語,甚至都沒看她,從旁邊車內配備的木箱裏擇出一份書簡,攤開讀了起來。
姜暖捧着衣服,陷入一陣茫然,須臾之後,才意識到王上可能是想讓她用這個蓋住腳丫。
可這是人家披在肩上的呀,自己用來蓋腳不太好吧?
蓋還是不蓋呢?萬一人家不是這個意思,可就尴尬了——
而且,這算不算是僭越?會不會被按秦法砍掉幾根腳趾頭之類的……
她漫無邊際地胡思亂想起來,這時秦王擡眸淡淡掃來一眼,目光看似毫無波瀾,實則充斥着一種威脅,姜暖秒慫,立刻将雙腿彎曲到座位上,用披肩蓋住小腿和兩隻腳丫。
廂內再度陷入沉默,隻有車輪辚辚碾過土石路面的聲音,和馬蹄此起彼伏的踩踏聲在耳畔缭繞回蕩。
安靜在車廂裏不斷膨脹,擠壓着姜暖脆弱的小心髒,她局促不安地用手指摳着衣服上的線頭,恨不得能立刻變成一截木頭。
“王上……”就在她感到這團寂靜将要爆炸,将她崩得四分五裂之際,她鼓起勇氣糯糯地開口道,“秋、秋穗她還好嗎?您不要處罰她好不好?”
秦王理都沒理她,目光依舊埋在書簡裏。
姜暖抿抿唇,不屈不撓又道:“她會做棗糕和桂花糕,扶蘇特別愛吃,哦,對了,妾不在,扶蘇就很粘她,隻有她哄才肯睡着呢……”
“寡人暫時沒有處罰她。
”秦王卷起竹簡,趁挑揀的空擋,斜掃了她一眼道。
那個“暫時”透着股不詳,但不妨礙姜暖心裏雀躍,連忙又問:“那阿傩呢?您也不要處罰她,她是被妾強迫的——”
“你的話太多了,芈蓉。
”他眼神複又陰鸷起來t,唬得姜暖連忙閉口,不敢再吱聲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興許是一個時辰,也可能是兩個時辰,她已經失去了對時間的判斷,又不敢冒然拉開窗戶向外看,隻能像鴕鳥一樣勾着腦袋随車颠簸,盡量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後來她困勁兒上來了,腦袋往車闆上一靠,竟沒心沒肺地睡着了。
等醒來時,車已經停住,而對面,已經沒有了秦王的身影。
她大驚失色,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