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着什麽似的,他生氣正是因為這一點。
如此看來,秦王似乎并沒有那麽恨她做過的事,而是恨她不肯放低姿态,柔軟地向他祈求憐憫……
果然是直男癌晚期,就是不知道這樣回答管不管用——
奇跡般地,此言一出,秦王眼眸深處黑沉的寒意,遽然淡了幾分,就像烏雲散開,露出一小塊湛藍天空。
他不以為然似的輕哼一聲,又瞥了她一眼,姜暖乖巧埋頭,睫毛怯怯,一副柔弱無助的樣子。
他看了似乎挺受用,擡手喚來蒙恬,壓低聲音迅速交代了些什麽,蒙恬得令,快步從後方離開。
姜暖懸着的心總算落回肚子裏了。
接下來的酒宴,就有些乏善可陳了,大家都有些昏昏欲睡,幾支舞曲完畢,幾個負責農耕方面的官員簡單彙報了下接下來的工作重點,宴會便接近尾聲。
姜暖這一晚受到的驚吓有點多,用袖子擋着喝了好幾斛酒,正醺醺然,忽然想到方才王上交代蒙恬的,真的是讓他去救阿傩嗎?會不會是她會錯了意?
想到這兒,她酒醒了一半,讪讪地湊近秦王,鳥雀啾啾般又問道:“王、王上,您真的赦免阿傩了,對吧?”
她此刻臉頰紅得像隻蘋果,眼神也添了幾分迷離,秦王扭臉掃了她一眼,劍眉微蹙,不冷不熱抛下一句“你說呢?”
姜暖悻然,縮回案後又喝了一斛。
又過了大約一刻鐘,酒宴總算結束,太後被嫪毐攙扶着回了甘泉宮,秦王自然還留宿章臺宮,姜暖則牽着扶蘇的手,逃也似的溜回芷陽宮。
“阿母,其實一開始我是想沖上去,将那獻唱女子趕走的。
”
回到宮裏,給扶蘇安頓進被窩,掖好被角,正要離開時,他忽然聲音悶悶地說道。
“诶?”姜暖一愣,轉身瞅着在榻上小小一團的扶蘇。
“那你為何沒這樣做呢?”姜暖溫柔問道。
“因為她和阿母您長得實在太像了,兒臣……不忍心。
”他雙手抓着被褥邊緣,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一副滿懷愧疚的模樣。
這孩子,果真是善良又心軟,和他父王的鐵石心腸簡直兩個極端。
“沒關系的,你父王已經赦免了那個女子,你可以安心睡個好覺了。
”
說着,在他額頭上畫了一個小星星,又輕輕吻了一下。
小朋友咯咯笑了,香甜地閉上眼睛,很快便打起了幸福的小呼嚕。
姜暖伏在榻邊望了一會兒,也湧起了睡意。
回到自己寝室,秋穗給她卸去頭飾,姜暖盯着鏡子裏的美人面,忽然問道:
“秋穗,太後那樣不待見我,最後是怎麽同意王上娶我的呢?”
原主雖是華陽太後的侄女,又是芈姓,卻并非公主,再加上父親早逝,在楚國也隻是個默默無聞的貴女,除了動人心魄的美貌外,一無所有。
而那時,各方意欲塞給秦王的,都是身份尊貴的公主,甚至楚國也備了一位,她最後能勝出,怕是華陽太後出了不少力。
亦或者是,秦王實在喜歡她,非她不可……
她臉上一燙,将這個旖旎的猜測,強行擠出腦海。
秦王現在于她而言,就像老虎,還是體型巨大、吞人不吐骨頭的孟加拉虎,誰敢肖想和老虎談感情呢?
“秋穗,我問你話呢,怎麽不吭聲了?”
她在銅鏡裏瞄了小丫頭一眼,卻見秋穗手一抖,一根簪子“哐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好像有哪裏不對勁……她登時警覺起來。
“說呀,我現在需要回想起更多的事情,不然以後可能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她連哄帶吓地瞪她道,“今夜發生了什麽,你侯在偏殿想必都知道了吧?太後看樣子,是不打算輕易放過我了,我必須要有所防備。
”
秋穗慢吞吞蹲下#身子,撿起簪子,在袖角上擦了擦,而後就僵硬在那裏,支支吾吾半天,才扭捏回答道:
“王上他……一開始就很喜歡您,說是一見鐘情也不為過。
您歌唱得也好,他時常喚您去身邊唱歌,一來二去感情流更深了,有一次——”
她像是有點難以啓齒,忽然就閉口不言了,小圓臉上通紅一片,着了火一般。
姜暖眼皮一跳,意識到事情的走向有些少兒不宜,剛欲換個方式追問,一道指令就宛若晴天霹靂,砸在了她寝宮門口。
“王上請夫人即刻去章臺宮,侍寝——”
姜暖原地搖晃了一下,差點沒坐穩。
侍、侍寝?是她理解的那個侍寝麽……
方才的急切煙消雲散,她現在隻感到渾身冷汗呼呼直冒,小腿肚子也開始一陣陣抽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