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來報,說是明日晚上有宮宴,太後要她也參加。
姜暖立刻坐不住了,總覺得那會是一場鴻門宴,而她不僅沒有張良幫着解圍,還腹背受敵。
宴會的可能參與者,太後、秦王、呂不韋,都是想過要她性命的兇神惡煞之人,她能全身而退嗎?
但冷靜下來後再一想,很多擔憂其實很沒必要。
呂不韋想殺自己是四年前的事,而結合歷史,他現在的處境其實挺尴尬:秦王越發強勢,親政的意願空前強烈,他早已無法像以前那般操控朝堂了,而且嫪毐的崛起,使得趙姬也脫離了他的控制,他有的時候甚至還要看嫪毐的臉色辦事。
至于趙姬,就算再腦子不清明,大概也不會在衆目睽睽之下,對她下毒手。
她唯一無法揣測的,是秦王的想法。
他心裏曾有過殺她的念頭嗎?
她有些難過地撅起嘴巴,将昨夜撕下來的那塊袖角小心翼翼包好,擱置在儲物架上。
下午,她派人請來了宮裏專門給宮女們講授禮儀的嬷嬷,讓她教自己宮廷禮儀。
嬷嬷一臉震驚,姜暖闆着臉說自己昏睡了整整四年,很多東西記不清了,為了不在殿前失态,不得不請她再好好教自己一遍。
說着塞了一塊成色極好的翡翠玉镯給她。
嬷嬷頓時眉開眼笑,不厭其煩教了她一下午,還殷勤承諾以後若是有需要随時找她便可。
姜暖學得非常認真,可她總覺得光這樣還不行。
“怕什麽呀。
”冬岚心直口快道,“不管怎麽說,您現在都是國夫人,是後宮裏除了趙太後權力最大的人,王上既然沒有褫奪您的名號,您就還是夫人,大可以拿出氣勢來。
”
姜暖心虛地閃躲開目光,任由她将自己頭發上的金簪銀釵一根根卸下來,用沾了玫瑰水的象牙梳細細梳理秾麗青絲。
“不過,太後确實可能會在宴會上為難您,她以前就經常這樣。
但那時候有華陽太後在,王上也護着您,她頂多隻能逞逞口舌之快,可這次,我倒真有點怕她突然刁難……”
姜暖脊背一寒,突然有股想把腳脖子扭了不去參加的沖動。
“怕她作甚,華陽太後不在,不還是有昌平君、昌文君嘛,他們現在可都是被王上倚重的後起之秀。
”秋穗捧着一摞換洗的衣物進來,“我聽章臺宮那邊的人說,王上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既不依附于相邦,也不依附長信侯的新人,可如今朝堂之上,雖然老臣t們都很支持他親政,但又無法完全不被相邦影響,王上經常為此大發雷霆呢。
”
這倒提醒了姜暖。
第二日一早,她派人喚來了蒙毅,問他朝堂之上有沒有一個叫做李斯的人。
“王上也曾打聽過此人,是相邦的門客,也與他見過幾次面,但以他目前的身份,尚無法進入朝堂。
不過他師從荀子,極富才學,當年在稷下學宮也是數一數二的才子,王上很看好他。
”
她從蒙毅的口氣中嗅到一絲遺憾的意味,但她無法深入詢問,一則蒙毅不會回答,二則會顯得自己太過幼稚,不懂得點到為止的含蓄哲學。
以秦王的性格,看中便會立刻提拔重用,但李斯目下仍然隻是個門客,一點官職都沒有,這其中大概有什麽她不知道的隐情。
她心中陡然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若不是穿越而來,知道後續的歷史發展,再加上有運氣值高這個金手指,她是斷然不敢如此魯莽的。
“秋穗,明一早你就去郎中令那裏,說明日晚宴我欲邀請李斯入席,讓他把名字加進去。
”
她目光落回到銅鏡中自己模糊的面容上,抿着嘴唇吩咐道。
“喏。
”
指導禮儀的嬷嬷說過,像她、太後還有地位較高的宗室長者,都有權額外邀請一到兩位客人入席。
冬岚說得沒錯,她也應該适當行使點權力,而不能一直畏畏縮縮,裹足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