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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暖盡量不動聲色說道,偷偷觀察着太妃的表情。
太妃久居宮闱,又有一個不安分的兒子,勢必會關注一些事情,或許她能知道是誰派人刺殺自己的。
果然太妃眼底驀地閃爍了一下,隻是速度太快,她還沒來得及看清那是什麽情緒,它就飛速閃過了,不留一絲痕跡。
“那太好了,以後你一定要多多親近王上,這樣——”她頓了頓,像是在斟酌,“這樣各方面才會有保障。
”
說罷,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話中有話的樣子,同時手指在她手背上輕掐了一下。
姜暖立刻意識到,太妃很可能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而且,她一定是知道些什麽。
“太妃說的是。
”她依舊不動聲色,手指也反過來用力,在太妃指腹上捏了捏,這些都掩蓋在了寬袍大袖下,蒙毅是看不見的,“許久未見太妃,不如我去太妃宮中坐坐吧。
”
此話一出,她便有些後悔了。
自己先前曾與成蟜、華陽太後攪入過叛亂,此番一蘇醒,誰也沒見直接就去成蟜之母的宮殿裏,任誰看都有點“賊心不死”的意思,屬實是主動踩雷了。
幸好韓太妃比她機敏,圓滑地笑了笑,道:“這還真不巧,我宮中正在擦洗,改日我去你那兒,你等我。
”
完全就是唠家常的語氣,且她作為長輩,去探望大病初愈的小輩,這誰都調不毛病。
姜暖懂事地點了點頭,說好。
太妃手指從她腕子上滑落,輕飄飄的,宛如一片落葉,有一瞬間,姜暖在她眸中看到了一絲擔心的神色。
但她終究什麽也沒說,手搭着兒子的手臂,與他們辭別了。
錯身分開時,成蟜回頭瞅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姜暖沒心情繼續閑逛了,而且也不好意思再耽擱蒙毅的時間,便對他說自己想回芷陽宮。
沒想到蒙毅竟變得有些磨磨蹭蹭,護送她回去的路上,步子明顯減慢不說,還幾度欲言又止。
姜暖屬實有些摸不着頭腦,到了殿門口,蒙毅還翕動着雙唇,英俊的臉上凝固着尴尬而不知所措的表情。
“你是不是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她眨了眨睫毛,試探問道。
“夫、夫人真的沒有其他需要了嗎?”蒙毅臉憋得通紅,磕巴說道。
“?”
姜暖腦子裏塞滿了問號。
咋這麽問呢,莫非秦王還給他下了什麽KPI?
“真沒有了,要是想起來,我再和你說。
”
“……好。
”忽然靈機一動,“那我便如此禀告王上了。
”
“有、有勞了。
”聽到“王上”兩字,姜暖立刻呈乖巧狀,睫毛無辜地忽閃兩下,“那個,王上近來很忙嗎?還經常宿在章臺宮嗎?”
“不是經常,是夜夜。
”蒙毅嘆了口氣,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見縫插針般又說道,“不過王上百忙之中還是能想到您的,所以您有什麽需求,盡管派人告訴我。
”
果然是秦王派他來的,姜暖心頭微微動了一下,但很快又逼迫自己冷靜。
別往沒用的地方發散,秦王或許隻是按常理做事,畢竟她明面上還是他的夫人,而且他若是真關心她,早就本人親自過來探望了,又何必派下屬例行公事?
“嗯,我知曉了,多謝你了。
代我向家兄問個好。
”她恢複了甜甜的笑容,決定和蒙毅搞好關系。
至少他是可靠的,也是史書中公認被秦王偏愛的,若是能在秦王面前為她說兩句好話,她日子也能好過些。
蒙毅鄭重地點了點頭,不知為何,一臉的如釋重負,而後拱手告辭。
午飯過後不久,她所要的材料便齊全地送來了,她搓搓手心正要開工,冬岚進來通報,說韓太妃來了。
姜暖後頸皮膚緊繃了一下,連忙起身,匆匆奔到門口去迎接。
太妃換了套深顏色的袍服,看上去既年輕又老成。
其實剛剛分別時,姜暖就感覺太妃有話和她說,估計很快便會來拜訪,隻是沒想到這麽快。
寒暄了幾句後,她請太妃進裏屋座,奉上茶點後屏退左右,目光坦然地落在太妃妝容精緻的面孔上,等着她先開口。
太妃也沒磨叽,直接傾身向前,湊到她耳畔,幾乎是以氣聲說道:
“芈蓉,派人刺殺你的,是趙太後。
”
姜暖正将手探向茶盞,聞言手指僵在杯沿上,目光漸漸變得震驚、難以置信。
趙太後要殺她?
趙姬在歷史上,這麽有存在感的嗎?
不不不,重點不在這兒,趙姬為何要殺她呀,她礙着她什麽了?
“這四年裏你一直昏迷,大概不知道長信侯嫪毐這個人吧,他原本是內侍長,因極受太後寵愛而不斷高升,前段時間竟被封為了長信侯,與相邦的文信侯爵位齊平。
此人仗着太後寵愛,大肆收攬錢財,招收門客,這這些門客中混有不少他國間諜,對他頻繁賄賂,借着他的手,做了很多有害大秦的事情。
這裏面,就包括想将一位魏國的宗室女子,塞給王上做夫人。
”
她一口氣說了這許多,低頭啜了幾口茶,而姜暖則徹底目瞪口呆,大腦遲鈍地運轉分析着。
“長信侯不僅收了趙使的大量錢財,還被魏王許諾,事成之後,在兩國邊境為他劃一塊封地,于是他們決定除掉你,反正你也處于長期昏迷中,與死幾乎無異,還白白霸占了一個夫人之位,隻是沒料到就在他們打算下手之際,你竟醒了,這後來的事,成蟜都和我說了。
”
太妃指尖攥着茶盞邊緣,難過地搖了搖頭,姜暖突然覺得,她想說的并不止這些。
“多謝太妃将這些告訴我。
”她抿了抿唇,謹慎地措辭道,“也多謝成蟜那晚送我去章臺宮。
”
“什麽?”太妃面露驚駭,“他、他竟然送你去章臺宮了?”
“是啊。
”姜暖知曉她是怕兒子與自己扯上牽連,畢竟之前發生過那樣的事,但如此地表情驚恐,倒令她詫異不已,“沒事的,太妃,他隻送我到門口,沒有進去。
”
“你不懂……”太妃喃喃道,眼神忽然飄忽失神起來。
“太妃,您……是不是還有話想和我說?”姜暖直接挑明道,“這事是不是還與公子有關?”
太妃飄忽的視線倏忽凝聚,轉落在她臉上,帶着些許驚訝與不t确定。
“看太妃您剛才的言語,也是站在大秦立場上的,所以您是不會背叛大秦的,對吧?”姜暖小心翼翼言道。
她是想起了歷史上,成蟜曾在秦攻趙的戰事中倒戈反叛,怕太妃提出逾矩的要求,便提前暗示道。
她現在自身尚且難保,可不敢再趟別人的渾水了。
“我自是不會背叛先王,也不會背叛大王,我是——”太妃眸光黯淡了下去,牙齒在下唇咬出一道幹燥的白痕,“我是想求求你,救救成蟜,救救我們母子——”
啥?
姜暖呆住。
她忽然想起了那晚成蟜的話,他說他的忙不是白幫的,日後是要她報回來的,敢情那是就埋線設伏了?
可問題是,他們到底想要她幫什麽呢?
她一個自身黑料滿滿,又剛剛蘇醒、對現狀各種一無所知的弱女子,又有什麽能力幫到他們呢?
姜暖腦子裏頓時又擠滿了問號,懵懂地看向韓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