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隻不過在希望還存在的情況下,她仍舊做着最後的努力。
但很多時候,努力都不能改變什麼。
臨安的風雨漸漸大了。
一直忙碌着的納蘭輕語漸漸直起了身體,看着躺在床上的李鴻河,怔怔出神。
“怎麼樣?”
李天瀾的聲音在她身後響了起來。
他坐在靠牆位置的椅子上,雙眼滿是血絲,但身體依然挺得筆直,整個人的臉部線條看上去無比冷硬。
納蘭輕語轉過身看着李天瀾。
那雙越看越讓人覺得驚豔的眼睛裡帶着歉意。
李天瀾似乎知道了答案。
一個已經并不能算是意外的答案。
他默默的點了點頭,沉默下來。
腳步聲中,納蘭冬風的身影踏入了房間。
李天瀾轉頭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
“殿下。
”
納蘭冬風喊了一聲,有些無奈,他真的不喜歡扮演如今這個絕色,可這件事情實在太過敏感,似乎隻有他的身份給出的結果,才是最權威的。
“說。
”
李天瀾平靜道。
納蘭冬風内心一沉,這語氣,突然讓他想到了李狂徒。
難道李天瀾也能這麼佛系?
“李老目前的狀況,很抱歉,我們無能為力。
”
小心翼翼的,納蘭冬風注視着李天瀾的表情,輕聲道。
李天瀾緩緩點了點頭,淡淡道:“我找人送你們下山。
”
他語氣頓了頓,随即不帶半點感情道:“辛苦了。
”
納蘭冬風愣了下,似乎沒想到李天瀾這麼幹脆,随即苦笑起來:“是這樣,我們雖然不能讓李老康複,但卻可以讓李老暫時醒過來。
”
李天瀾挑了挑眉:“有什麼後果?”
納蘭冬風猶豫着,輕聲道:“這會加速李老的隕落,但不是我們使用的藥物的問題,而是李老如今的身體,根本不能支撐着他醒過來很長時間,最多...大概一個小時。
”
李天瀾的内心猛地墜入谷底。
一個小時。
這也意味着這一生,他跟爺爺相處的時間隻剩下一個小時。
過往的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李天瀾緊緊咬着牙,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他的身體有些顫抖。
“如果不讓他醒過來呢?”
他深呼吸了數次,但聲線的起伏卻依舊無比劇烈。
“一天。
”
納蘭冬風沉默了一會,才幹澀道:“最多還有一天時間,而且我個人認為,讓李老醒過來,比他在睡一天要好一些。
”
“一天...”
李天瀾喃喃自語。
納蘭冬風父女的視線中,身體一直筆直的李天瀾整個人一瞬間似乎虛弱下來。
他的坐姿依舊标準,可精氣神卻瞬間滑落到了低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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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冬風猶豫了下,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殿下,如果讓李老醒過來的話,要盡快做決定,現在...時間很重要。
”
李天瀾沉默着,良久都沒有說話。
五分鐘,十分鐘,半個小時。
李天瀾一言不發。
納蘭冬風咬了咬牙,看了女兒一眼,沉聲道:“讓李老醒過來!”
李天瀾還是沒有說話。
納蘭輕語吃驚的看了父親一眼,有些遲疑,最終叫了一聲:“殿下?”
李天瀾深深呼吸,緩慢的點了點頭。
納蘭輕語在不遲疑,從一旁的工具箱中拿出了一個盛放着紅色液體的針管,沉默着将針管裡的液體注入到李鴻河的胳膊裡。
李天瀾搖晃着站起來,走到床邊,緊緊握着李鴻河的手掌。
納蘭冬風不忍看到這一幕,招了招手,帶着納蘭輕語走了出去。
李天瀾緩緩跪下來,跪在李鴻河的床前,攥着他的手。
良久,漫長。
近乎凝固的氣氛裡,李鴻河的眼睛動了動,極為緩慢的睜開了眼睛。
茫然與疑惑在他的眼睛裡飛快消失。
他看到了李天瀾。
“爺爺。
”
李天瀾輕輕的喊着。
他的聲音很輕,很平靜,但聽上去卻有些可憐。
李鴻河的眼神一亮。
他的嘴角揚起,輕輕笑了起來。
一直強忍着的李天瀾再也忍不住,他的表情從嘴角開始抽搐,臉龐完全扭曲,淚水一瞬間落了下來。
“爺爺。
”
無比嘶啞的,他又叫了一聲。
嘶啞的,空蕩的,撕心裂肺。
沒人喜歡哭,因為不好看。
可這一刻已經堅持了太久太久的李天瀾真的有些脆弱,有些無助。
“爺爺。
”
他的身體顫抖着,死死低着頭,傷心欲絕。
李鴻河還在笑。
他最後的生機支撐着他,讓他看上去越來越精神。
“别哭。
”
蒼老而松弛的手掌拍了拍李天瀾的手背,李鴻河的聲音無比穩定:“早晚都有這一天的。
”
他笑着開口,無比豁達:“我現在走,不早,但也不算晚,起碼我可以看到李氏的未來了。
”
李天瀾擡起頭,胡亂的擦了擦眼淚和鼻涕,深深呼吸着,顫聲道:“爺爺,李狂徒也來了,就在外面,我馬上把他叫進來。
”
他想要起身。
李鴻河卻握住了他的手掌。
他笑着看着李天瀾,眼神慈祥溫和,透露着滿意的情緒,帶着驕傲。
“不用叫他。
”
李鴻河搖了搖頭,坐了起來。
“我們出去走走。
”
“爺爺!”
李鴻河的神色一變,下意識的伸手想要去扶。
“我沒事。
”
李鴻河揮了揮手,他的動作極為有力:“我現在的情況很好。
”
他鄭開李天瀾的手,下床,自己穿上了鞋,笑着開口道:“很多人死前都會有這種狀态,叫回光返照,今天我才知道,原來是真的。
”
他站直了身體,伸了個懶腰,笑道:“感覺還不錯。
”
他最後的生機緩緩消失,眼神愈發暗淡深沉,可磅礴的劍意卻依舊支撐着他的身體。
他站在李天瀾面前替他整理了下衣服,問道:“還有誰來了?”
“東城老爺子在這裡。
”
李天瀾說道。
東城寒光是最有分量的一位,至于其他的巨頭,這種時候,他們是不會出現的。
“寒光啊...”
李鴻河笑了笑:“挺不錯的,走吧,跟我去見見老朋友。
”
李天瀾點了點頭。
“注意形象啊。
”
李鴻河擦了擦李天瀾的臉龐,微笑起來,笑的很欣慰:“你現在也是殿下了。
”
李天瀾勉強笑了笑。
一道細微的火苗在他身上閃爍了一瞬。
所有的淚痕都被完全蒸幹。
但他的雙眼依舊遍布血絲,一片通紅。
李鴻河不再說話,拉着李天瀾,走出了撿漏的小屋。
屋外的人不多不少。
各地的醫生,李氏的精銳,鄒遠山,東城寒光,秦微白,所有人都看到了李鴻河。
山頂安靜了一瞬。
風雨落在了李鴻河身上。
李鴻河笑容依舊。
“李老。
”
短暫的安靜中,不知道誰先喊了一聲。
李鴻河拉着李天瀾的手掌,笑着點頭,神采奕奕。
不遠處一直盯着湖面的李狂徒身體僵硬,終于慢慢的轉過了輪椅,看着笑容滿面的李鴻河,眼神複雜。
李鴻河也看到了他。
本來不打算在跟李狂徒說些什麼的李鴻河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帶着李天瀾走了過去。
鳳凰退後了兩步,對着李鴻河微微躬身。
李狂徒沒動,看着自己的父親越走越近。
李鴻河停了下來
兩人相隔不到五米,靜靜的對視着,隔着一片秋雨。
李鴻河依舊在笑。
曾經父慈子孝最終卻反目成仇的兩人對視了很長時間。
微笑着的李鴻河最終打破了沉默。
他看着李狂徒,笑容清淡:“我走了。
”
父子之間。
生死面前。
看着自己的父親,面無表情的李狂徒點了點頭,說了此生最後跟李鴻河說的一句話。
“再見。
”
李鴻河淡淡的嗯了一聲,拉着李天瀾,轉身離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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