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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月下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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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變成了最深沉的黑色,遮住了月光,覆蓋了所有的光線。

     孤山之上的一切似乎都徹底消失。

     地面八方,天上地下,視線所及之處,全部都是劍。

     密密麻麻的劍。

     劍影短小精緻,但卻透着說不出的鋒銳,數之不盡的劍影懸停在整個孤山上空,一排又一排,一片又一片,上上下下,到處都是,完全就是一望無際。

     李天瀾感覺就像是看到了一片海。

     四周無處不在的劍意就像是海面上的海風。

     風聲淩厲卻又看似柔和的撥動着,有些清冷,有些森寒。

     李天瀾的呼吸間盡是劍意。

     劍意由呼吸沖入他的内髒,刺破了他的血管,刹那之間,李天瀾身體就已經是内傷加外傷。

     可面前的劍海依舊動也不動的懸停在實現所及的每一個角落。

     就像是平靜的海面。

     但再平靜,那也是海,也有着随時都能夠掀起狂潮颠覆一切的力量。

     李天瀾死死盯着面前根本看不到盡頭的劍海。

     他能感覺出這是一劍。

     但這一劍卻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他曾經站在武道的高點上,即便如今實力不在,他的眼光卻不曾退步。

     他能看到世界是靜的。

     他能看到世界一片虛無。

     他能看到這一劍些許的軌迹。

     但卻完全無法理解到底要強大到什麼程度,才能擁有如此充沛磅礴的劍意。

     面對這一劍,不要說現在,就算在天都入無敵境的他,恐怕都沒有絲毫抗拒的力氣。

     這一刻的李天瀾覺得自己就像是蝼蟻。

     劍皇劍下的蝼蟻。

     山頂之上的李氏其他人依舊毫無動靜,似是在冥想。

     但萬籁俱寂之中,一些痛苦而急促的呼吸聲卻變得極為明顯。

     冥想在劍意出現的那一瞬就已經結束。

     隻不過李氏所有人都被這一劍完全封鎖。

     劍影與劍氣同在,仿若遍布世界,每個人都被生生壓制在原地,不能稍動。

     唯有李鴻河依舊平靜。

     絲絲縷縷的劍意在他周身蔓延,牢牢的護住了他周身大概十米的空間。

     劍意所過之處,懸浮在他身前的劍影紛紛破碎。

     劍影破碎形成了劍氣。

     劍氣在孤山上環繞,又形成了新的劍影。

     周而複始,生生不息,仿似輪回。

     李鴻河一動不動,任由面前的劍影破碎在重聚,他的劍意不停的釋放,絞碎自己周身十米方圓的劍影,這一刻,李鴻河落足的地方,就是孤山唯一的淨土。

     淨土不過十米。

     可整個孤山又何止千丈? 李鴻河默默看着前方遍布所有視野甚至占據了整個意識的劍海。

     他看到大片的劍影在破碎,又看到大片的劍影在重聚。

     “好一式破碎輪回。

    ” 李鴻河輕輕歎息:“這是你自行推導出來的一劍?” 王天縱沉默。

     孤山之上隻有劍海,不見劍皇。

     李天瀾内心卻猛地一震。

     破碎輪回! 劍二十四的最後一式絕劍。

     或者說,是最後半式。

     三年前,李天瀾曾經在林楓亭那裡得到了那半式劍譜。

     可在那之前,即便是李氏的劍二十四中,也不曾有這半式。

     但近日王天縱用的卻是完整的一式破碎輪回! 如果這是他自己推導出來的一劍,那他對劍二十四中的前二十三劍,又會熟悉到什麼程度? “天縱,不出來陪我老頭子說說話?” 李鴻河笑了起來:“不管怎麼說,你能來孤山,今日我很高興。

    ” 劍海似乎随着王天縱的情緒而波動了下。

     于是整個天地都在李天瀾眼前動蕩。

     高空中旋轉着無盡劍意的巨大漩渦略微停頓,無聲無息間,王天縱的身影出現在了李鴻河和李天瀾面前。

     三人相距不過十米。

     王天縱一臉平靜的看着李鴻河。

     李鴻河也在看着王天縱,他的眼神複雜,自嘲,又有些愧疚。

     李天瀾看着這一幕,感覺自己就像是在見證曆史。

     存在了多年的恩怨清晰的出現在他面前。

     在劍海之中,在他面前。

     王天縱猶豫了下,還是對着李鴻河深深鞠躬,輕聲道:“李叔叔。

    ” 李鴻河笑了起來。

     過往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似乎都随着這一句李叔叔而變得清晰起來。

     “你恨我。

    ” 李鴻河說道。

     “恨沒有意義。

    ” 王天縱搖了搖頭,他看着李鴻河愈發蒼老的臉龐,眼神終于不再平靜。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在過去很多年的時間裡,李鴻河都是他最親近的長輩之一。

     即便是現在,王天縱仍然清晰的記得當初跟在李鴻河身邊學劍的日子。

     他們四人,學李氏的劍二十四,學林族的劍二十四,學北海王氏的六道輪回... 那是毫無防備的時光,學習的孩子認真刻苦,教導的長輩也不遺餘力... 王天縱的情緒混亂而恍惚。

     面對李天瀾,他可以心如止水,因為他是北海王氏的族長,是中洲劍皇。

     可面對李鴻河... 他本以為自己一樣可以做到冷靜淡漠。

     可直到站在他面前,王天縱才知道,他仍然是當年那個孩子。

     這一刻的他不是劍皇,也不是什麼族長。

     他隻是王天縱。

     “你恨我是應該的。

    ” 李鴻河輕聲道:“我虧欠北海王氏太多,今日你來殺我,也是應該的。

    ” “我不恨你。

    ” 王天縱看着李鴻河的眼睛:“我很清楚,當年英雄會,幻世和極地聯盟聯手入侵中洲的那一戰,我父親的重傷和幾年後的隕落都與您無關。

    ” 李鴻河默然。

     當年那一戰,他問心無愧。

     北海王氏的老族長重傷,他自己同樣也是重傷。

     王天縱不會因為這個去恨他。

     李氏和王氏的恩怨,大多是來自于那一戰之後。

     “錯的是我。

    所有的事情都因我而起,我本以為,你前幾年就會來找我的。

    ” 李鴻河自嘲一笑。

     “李氏和王氏曾經并肩走了數百年,那不是假的。

    ” 王天縱的聲音很輕,情緒也很真摯:“如果李氏從此不在入世的話,當年的事情,我也不想去計較了。

    但是現在不同。

    ” 李鴻河點點頭,直截了當的問道:“我今日會死?” “會。

    ” 王天縱語氣很恭敬,也很堅決。

     “天瀾和李氏如何?” 李鴻河又問道。

     “我今日隻殺你。

    ” 王天縱語氣淡漠。

     這話說的很清楚。

     他隻殺李鴻河。

     至于别人殺不殺李天瀾,他不會管。

     李鴻河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着王天縱。

     王天縱的語氣平靜而柔和:“錯了就無法回頭。

    李老,您今生最大的錯誤,就是教育了一個好孫子,卻沒有教育好您的兒子。

    ” “如果你是當年的狂徒,你會如何做?” 李鴻河突然問道。

     “我不知道。

    ” 王天縱的情緒沒有絲毫起伏:“也沒想過。

    ” 李鴻河嘿嘿笑了笑:“野心...果然能成就一切,也能毀滅一切。

    ” 王天縱沉默不語。

     但天地中的劍海卻開始輕輕搖顫起來。

     劍氣肆虐,席卷高空。

     “當年的事情,無論你相不相信,我都想說,最開始我并不知道。

    ” 李鴻河輕聲道:“狂徒從小就有野心,而且他繼承了李氏的偏執,你入無敵境的時間比他晚了幾年,而那段時間,你父親的身體又是極差,所以他覺得他看到了機會...” “他想求變,想在中洲一言九鼎...他認為李氏的強大是不可抗拒,李氏也不需要什麼共同進退的盟友。

    ” “所以呢?” 王天縱突然打斷了李鴻河的話:“所以他就想吞并吞并北海王氏,甚至将整個北海王氏徹底摧毀,取北海王氏而代之,獨占整個東南集團,繼而征服整個中洲?” 李鴻河身體一僵。

     一直在默默旁觀的李天瀾也渾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李鴻河和王天縱。

     “他當年确實做了很多事情,在東南集團内部,李氏和北海王氏的力量對比也開始傾斜,李氏的力量甚至隐約壓制了北海王氏,那段時間,你們都在關心你父親的身體,忽略了對外界的掌控,我執掌東南集團,但大部分時間卻都是在盯着太子集團...” “等我察覺到狂徒的所作所為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他完成了自己的布局,隻等着你父親離世,然後就可以掌控全部。

    ” 王天縱靜靜的聽着,他點了點頭道:“于是你就将錯就錯...也對,與北海王氏的情義,哪有自己的兒子和自己的李氏重要?” “我想過要阻止的。

    ” 李鴻河笑的有些凄慘:“但你應該了解狂徒的性子,他有野心,有手段,性格偏激,甚至有些極端,等他覺得可以讓我知道的時候,基本上已經大勢已成,我想阻止,談何容易?我一生中庸,本就不夠強勢,那會你父親岌岌可危,狂徒又比你更早的入無敵境,東南集團無數人都将希望放在了他身上,那段時間,他在東南集團的聲音已經足以違逆我的意志。

    我并不想跟北海王氏決裂,但局勢到了那一步,似乎所有人都在逼着我跟北海王氏決裂,徹底把你們吞并。

    ” “黃袍加身?” 王天縱語氣中滿是譏諷。

     “還沒到那一步。

    ” 李鴻河搖了搖頭:“當年那種局勢,起碼在我看來,還是有機會能夠平息下來的。

    我跟狂徒談了好幾次,暗中也做了些事情,他是我兒子,我很了解他的性格。

    以他的性子,如果吞并北海王氏成功,李氏今後的道路要麼極盡輝煌,要麼就是萬劫不複,他的道路太極端,而我,卻并不想要那種風險太大的未來,我想竭力扭轉這一切,我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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