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瀾靜靜的看着踏入孤山的老人。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
他的世界一片安靜。
湖面之上到處都是炸開的湖水,水花翻滾,波浪升騰,大片的湖水洶湧波動,如同在狂風暴雨中掀起的海嘯。
但李天瀾的耳朵裡卻沒有聲音。
世界本來就是靜的。
他隻能聽到雲霧的消散聲,安靜無聲,卻無比的悅耳。
老人上了孤山,腳步不停,直接踏入青雲山,在漫山花海從一路向上,直奔李天瀾而來。
青雲山上的雲霧徹底消散。
身在無敵境卻等同于沒有武力的李天瀾身體開始放松。
這感覺很舒适。
他的境界在雲霧完全消失的時候終于開始回落。
無敵境,半步無敵,驚雷巅峰,燃火巅峰,凝冰巅峰,禦氣境。
不停的回落,最終徹底退出了禦氣境。
踏水登山可謂張揚跋扈的老人走到了李天瀾面前,他目睹了李天瀾氣息由盛而衰的過程,老人大部分時間都顯得很淡泊睿智的目光有些複雜。
李天瀾笑了起來。
他的氣息衰弱,但風采卻沒有減弱半分,這一刻的他渾身上下都像是在在發光一樣,一舉一動完美無瑕,散發着一種奪目而璀璨的魅力。
直到這一刻,李天瀾才确定自己真的迎來了新生。
所以他會笑。
可今日如果才是新生的話,那麼他之前的十九年,又得到了什麼?
他有風雷雙脈,他曾如果無敵,他是中洲天驕。
可現在,他卻隻是一個有着風雷雙脈的普通人。
這句話有多麼的違和,恐怕隻有真正了解武道的人才清楚。
李天瀾内心心緒混亂,就連見到老人的激動都變得壓抑了不少。
“爺爺。
”
他輕聲叫道。
無為大師消亡于天地間的時候,出現在這裡的,正是最不應該出現的李鴻河。
李鴻河面色紅潤,神采奕奕,邊境之戰後,他整個人似乎年輕了十多歲,看着年紀輕輕就已經名鎮黑暗世界的孫子,他笑的很滿意:“你在東島做的不錯。
怎麼樣?現在感覺如何?”
李天瀾的内心逐漸沉了下去,一直沉到了谷底。
秋日剛剛來臨,如今的天氣還很炎熱,時值正午,李天瀾卻覺得渾身冰冷。
因為李鴻河現在的狀态着實太過反常。
李氏參與了第五日的邊境之戰,李天瀾還在東島的時候就已經聽說,但從遠方傳過來的消息自然多有含糊,不曾身臨其境,沒人知道那一系列行動造成的影響和後果。
但如今不同。
李鴻河直接出現在他面前,一目了然。
這樣的李鴻河,李天瀾最為陌生,無論是精神還是外貌,現在的李鴻河跟之前都已經完全不同。
李天瀾很清楚李鴻河之前是什麼狀态,他已經将近八十歲的高齡,體能在不受控制的衰弱,隻能勉強的維持在無敵境,甚至已經很難發揮出無敵境全部的實力。
可現在李鴻河精力充沛,強大的氣息幾乎透體而出,令人一眼看過去就心生敬畏,這種狀态下的李鴻河,給李天瀾的感覺甚至還要超過他幼年時李鴻河正處在巅峰的時候。
李天瀾臉色有些蒼白。
他很清楚這種情況意味着什麼。
那所謂透體而出的強大氣息,是李鴻河體内的力量完全失控的征兆。
“你強行恢複了巅峰狀态?”
李天瀾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
他惆怅于無為大師的消亡,可面對這種狀态的李鴻河,他卻有些無力,甚至是絕望。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
李鴻河笑了笑,他笑的很豁達:“我心甘情願。
”
“心甘情願?!”
李天瀾猛然提高了聲音,他的笑聲有些冰冷:“為了中洲?為了邊境?”
“也為了李氏。
”
李鴻河語氣坦然的看着自己的孫子,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李天瀾眼底深處的那一絲冷漠和倔強。
“放心。
”
李鴻河拍了拍李天瀾的肩膀:“我的身體我自己心裡有數,雖然不太樂觀,但在支撐幾年還沒問題,到時未必就沒有轉機,幾年之後的事情,誰說得清楚呢?倒是你,根基全廢之後大破大立,能接受嗎?”
李天瀾一肚子的怒氣和怨念,表現在外的則是冷如冰山的漠然。
他壓下内心那種擔憂甚至可以說是驚恐的情緒,平穩着呼吸,淡然道:“不過是從頭再來而已。
”
李鴻河的眼神溫和如故,輕聲道:“可這是第二次了。
”
“所以一定會比第一次快。
”
李天瀾聲音堅定而執着。
李鴻河點了點頭,抽出一支香煙點燃,不再說話。
“為什麼來這裡?”
李天瀾沉默了一會,突然問道。
“我來送送秃頭。
”
李鴻河深深吸了口煙,眼神有些傷感:“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這個家夥啊,到最後,恐怕是不願意見我吧?”
名滿中洲的無為大師,到了李鴻河嘴裡,卻成了秃頭。
李天瀾也有些傷感。
因為無為大師最後已經不是秃頭。
與他的身影一起消亡在天地中的,還有他滿頭蒼白如霜雪的長發。
李天瀾坐下來。
李鴻河在他左側。
而他右側,則是無為大師消亡的地方。
那裡隻有一片直面山水的岩石,沒有灰燼,幹幹淨淨。
“你們曾經,應該是很好的朋友吧?”
李天瀾低聲問道。
李鴻河隻是默默的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
無為大師有很多秘密,他和李氏之間也有很多秘密。
但一切卻都已經過去。
大師已經消亡,他的曾經,他的秘密,他與李氏的交情,便都成了故事。
故事。
不聽也罷。
“這裡的山水清淨,适合養老,我很喜歡。
”
李鴻河有些出神的看着前方的山水,輕聲說道。
他看着坐在自己身邊風采炫目的令人不敢直視的李天瀾,笑道:“李氏今後就在這裡紮根如何?你在華亭,距離這裡也近一些。
”
李天瀾有些詫異的挑了挑眉,一時間不敢肯定李鴻河的意思。
“這裡?”
“就是這裡。
”
李鴻河坐在平整的岩石上,背靠青山,面朝綠水,他的身影在天地間很小,但卻散發着一種李天瀾從未見過的強盛與威嚴。
李天瀾有些激動。
他确定了李鴻河的意思,爺爺這是想讓李氏全部走出那個原始森林中的營地,來到山清水秀的青雲山。
難道在自己‘死亡’的這段時間,李氏和中洲重新達成了什麼協議?
“爺爺,我們自由了?你和中洲...”
李天瀾的語氣中帶着毫不掩飾的激動。
“不提中洲。
”
李鴻河搖了搖頭:“從今以後,李氏隻為李氏而活。
”
他看了李天瀾一眼,笑道:“當然,你不同。
我已經老了,你還年輕,你今後一定要成為中洲的戰神,這是李氏的應該有的榮譽。
”
李天瀾内心依舊激動,但眉頭卻已經蹙起。
爺爺的意思,竟然是想要違逆中洲的意志,強行将李氏遷移到青雲山?
他想了想道:“就怕到時候中洲找個什麼理由,不讓我們...”
“理由?”
李鴻河笑了起來,他眉宇間的神情愈發威嚴:“他們這些年一直想讓我回幽州修養,如今我主動走出來,不回幽州,在臨安難道就不能修養了?而且所謂的理由,我聽,那才是理由。
我不聽,那就是廢話。
現在這個階段,我不讓他們開口,他們就不敢開口。
”
李鴻河語氣平靜而自信,隐約中似乎又恢複了當年他身為中洲護國戰神時的峥嵘與霸道:“我喜歡這裡。
這裡就屬于我的。
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