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深處,卻浩蕩着一種足以讓衆生萬物都戰栗的勢!
激昂澎湃,天下無雙!
一杆陳舊的中洲星辰旗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中,長達十多米的旗杆被人握在手中,凜冽的風在山林裡吹過去,旗杆盡頭巨大的旗幟卻凝滞如刀,一動不動。
手持星辰旗的老人突兀的出現,他不急不緩的走出山林,但每一步卻都跨越了數十米的距離,迅速接近了這片山脈。
那種令人戰栗的勢不停的攀升,浩蕩在西境的山谷,戰意直沖九霄!
凝滞如刀的猩紅旗幟。
破舊的衣衫。
蒼老的面容。
沖霄的戰意。
這一刻,一人一旗仿佛擠滿了整個世界。
頂天立地。
“站住!”
最外圍的巡邏士兵終于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抱起了手中的槍械指向了老人。
大戰當前,一個身份不明卻強的離譜的老人一個人手持星辰旗來到戰場,這件事怎麼看怎麼詭異,巡邏士兵可絕不會因為對方手裡的一面旗幟就認定他是自己人。
“你是誰?!”
巡邏士兵中,一名中尉死死抱着手裡的槍械,眼神平靜的看着面前的老人。
“我啊...”
老人拿着旗杆,站在巡邏隊面前,眼神似乎有些恍惚。
“我是中洲的一個老兵。
”
他的眼神深深的注視着前方的那片山脈,輕聲道:“我叫李鴻河。
十九年前,我的兒子,就犧牲在前面的這片山脈中。
”
是犧牲。
說起這兩個字的時候,老人的語氣格外的清晰,帶着一種執拗。
“李鴻河?”
中尉愣了愣,抱着槍,下意識的喃喃自語道:“似乎有些耳熟...”
李鴻河笑了笑,抓緊了手中的旗杆,語氣平和道:“二十多年前,邊境禁衛軍團,是在我的提議下成立的。
”
他不理會這隊呆滞的士兵,一步邁出,身影已經直接出現在了山腳之下。
他終于放緩了腳步,可氣勢卻愈發高漲。
成會甯死死的盯着前方的老人,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他從來都不曾想到,在今日這種場景中,他竟然會看到這位隐居在南雲邊境的殿下。
三十八歲入無敵境,一生中斬殺六位無敵境高手,十年的神榜第一,一生百戰,未嘗一敗!
守中洲,鎮北美,縱橫非洲大陸,睥睨南美群雄,威壓一個時代。
那是輝煌到極緻的前半生,光芒萬丈,天下無敵。
他是李鴻河。
是曾經的中洲戰神。
是如今的中洲老兵。
是一個時代所有人的信仰。
成會甯眼神恍惚,隐隐約約,他似乎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回到了他剛剛加入邊境禁衛軍團的那段時光。
那個時候,他站在另一位殿下身邊,被眼前這位殿下親自授予了中校軍銜,那個時候,眼前的這張臉龐還并不蒼老,他的一舉一動,都有種神采飛揚的霸氣淩厲。
那個時候,他将軍銜親自帶在自己的肩膀上面,笑眯眯的說了一句:“小夥子們不錯,好好幹,保家衛國。
”
那是李氏最為榮耀的時代。
那是北海王氏和李氏聯手,足以讓整個黑暗世界都在腳下匍匐的時代。
當那個時代過去,當李氏的光芒散盡,時光在無聲無息中發出轟隆的聲響,飛快的流逝。
轉眼之間,竟然已經過了将近二十年。
曾經的中洲戰神已經不在,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已經白發蒼蒼的中洲老兵。
冤屈,無奈,凄涼,從巅峰跌入塵埃,從戰神變成老兵,這個為了中洲奉獻了一切的老人,無論經曆了什麼,自始至終,他都一直沉默着,無怨無悔。
隻是曾經的戰神,卻已經不在了。
隻剩下一個手持國旗的老兵。
視線中,李鴻河還在慢慢的走着,從山下到山上。
可成會甯不知為何卻已然是淚流滿面。
為了那杆在二十年的風霜中已經破舊的國旗。
為了面前的老兵。
這一刻的成會甯不在是黑龍軍團的軍長,不在是中洲的中将,在這個為了中洲風險一切的老兵面前,他也隻是一個老兵。
一個第一批加入邊禁軍團,并且一直存在,一直征戰的老兵。
山風吹拂,山巅寂靜。
一道激動的帶着哭腔的癫狂聲音聲嘶力竭的在山巅響起,似乎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
“邊禁軍團老兵成會甯,見過殿下!”
“邊禁軍團老兵白止境,見過殿下!”
“邊禁軍團老兵劉傳海,見過殿下!”
“邊禁軍團老兵付國強,見過殿下!”
山上山下,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在李鴻河走過的路上紛紛單膝下跪,拼盡全力,嗓音嘶啞的咆哮出聲。
那是一種狂熱至極的嘶吼,近似于信仰。
這是第二師團年紀最大的一批人,沒有一人的軍銜低于中校,每一個人的軍銜都高于現在的李鴻河,可現在,他們隻是一個老兵。
李鴻河手中的旗杆微微波動了下,随即再次凝滞。
“都起來。
”
李鴻河緩緩走上山頂,語氣溫和,輕聲道:“你們不錯。
”
所有人的臉色都激動的漲紅,竭盡全力的怒吼道:“願随殿下殺敵!”
“不必。
”
李鴻河沒有回頭,他路過成會甯和白止境,站在了山巅的最前端,輕聲道:“你們抓緊時間構建防線,我擋住他們,但我時間有限,你們要抓緊。
”
“殿下...”
成會甯聲音微顫,白止境更是霍然變色。
“你們也去幫忙。
”
李鴻河輕笑了下,不容質疑道:“要抓緊啊,我時間不多。
”
成會甯還想再說什麼,一旁的白止境卻已經拽了拽他的袖子,微微搖頭。
李鴻河沒有回頭,一個人緩緩走下山坡。
前方的荒原上塵土升騰,一大片黑壓壓的人群全速沖鋒,猶如黑色的潮水,浩浩蕩蕩的奔湧向前。
敵軍沒有旗幟,不穿軍裝,李鴻河分不出對方是誰,也懶得去辨認。
沒有任何一個黑暗勢力能夠在中洲邊境調動這麼多人手,這其中大部分人,無論現在什麼身份,都不過是個幌子而已,他們的真實身份,隻有一個。
李鴻河笑了笑,手中的旗杆猛地往地上一插。
十多米長的猩紅大旗陡然間迎風飛揚!
這一刻,李鴻河身後的山脈,第二師團的一切仿若都已經徹底消失,所有人的視線中,隻有那幾可擎天的一人一旗!
風聲瞬息凜冽。
李鴻河靜靜站在旗下,他的身後便是山脈不到三百米的入口,他站在中間,看似赢弱的身軀卻仿佛擋住了整個中洲。
前方那片黑色的潮水漸近,越來越近。
李鴻河的神色愈發溫和。
他出生在最好的時代,從幼年到老年,這一生,他所承載的不止是李氏的榮耀,還有李氏的驕傲。
中洲戰神,為國而戰!
李氏的執念在他身上集中,或許也将從他身上消逝。
李狂徒是一代枭雄,他為了李氏或許願意奉獻一切,但他的性格卻注定了不會成為一名純粹的為了保衛家國而不顧一切軍人。
他有野心,有欲望。
當年成立了邊禁軍團,李鴻河便是希望他可以在這種純粹鐵血的氣氛中找到自己的使命和責任,可結果他不曾真的叛國,但卻死了。
李天瀾的未來尚且還不明朗,和小時候的經曆,也注定了他不可能像李鴻河這般忠誠的近乎固執的去守衛着這個國家。
祖孫三代,到頭來似乎隻有李鴻河最為純粹。
戰神也好,老兵也好,他所作所為,就是保家衛國。
問心無愧。
“不偏不倚,不見不煩...一生優柔寡斷,若能戰死在此地,也算歸宿。
”
風聲中,李鴻河輕聲自語了一句,睿智的眼神中滿是灑脫。
前方那道黑潮狂亂的奔騰而至,猶如排山倒海,不可阻擋。
李鴻河已經有些佝偻的身軀猛地挺直,伸手一把握住了飛揚的大旗。
橫掃!
旗幟劃過凜冽的風,如同狂雷炸響在荒原。
天地戰栗。
一道長近百丈的劍氣刹那之間沖霄而起,無窮的劍光帶着無比豪邁的聲勢沖入前方由人群組成的黑潮,天穹在劍光下坍塌欲落,浩大的劍光撕裂長空,帶着大片的血雨肆無忌憚的洶湧爆發。
無盡的黑潮踩着同伴的屍體向前沖擊,殺聲震天。
李鴻河瘋狂的舞動着手中的星辰旗,一道又一道長達百丈的劍光沖進人人群,爆出漫天的血光。
荒原染血。
旗幟染血。
劍光洶湧如瀑。
旗幟飛舞如龍。
死戰不退!
在十九年前李氏的輝煌墜落的地方,李鴻河手持大旗,帶着李氏最後的餘晖,在噴灑的鮮血和漫天的劍光中,近乎絕望的燃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