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前。
當嘉靖從兒子裕王朱載坖那裡知曉了,嚴紹庭想要南下為官的意圖後。
嘉靖便在心裡有過一次仔細的盤算。
嚴家到底是否忠誠于自己。
最後。
嘉靖選擇略過這個有些可笑的問題。
不論嚴家是否忠誠于自己,大明這座天下終究還是要在某些時刻以自己的意志運轉。
如此足以。
所以對于嚴紹庭想要南下為官的訴求?
嘉靖覺得,倒不如就讓這小子去南邊一趟,看看能否将南邊那看似風生水起的地方給攪動出一些不尋常的事情來。
于是。
給嚴紹庭安排一個怎樣合适的官職,就成了最近嘉靖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不過幸運的是。
皇帝那聰明的腦袋,再一次為他解決了這個麻煩。
望着殿内衆人。
嘉靖目光投向了拱手抱拳站在眼前的嚴紹庭。
他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聲音也漸漸擴散開。
“加都察院左副都禦史。
”
殿内出現了一絲波動。
這個官職,應當是從正三品太子賓客那裡過來的。
而在這句話後。
嘉靖又朗聲道:“總理南直隸、中都、湖廣、江西、浙江、福建、廣東錢糧倉儲并提督南京軍務巡按地方。
”
說完後。
嘉靖淡淡一笑,看向果如自己所猜一般,寂靜無聲的大殿。
确确實實。
如同皇帝預料的一樣。
整個萬壽宮大殿都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因為皇帝的話而變得呆滞。
即便是身為當事人的嚴紹庭,也是滿臉詫異,心中震驚不已。
幾乎是同一時刻。
嚴讷便已經是猛然擡頭:“皇上,此舉萬萬不可!”
他的眼裡帶着濃濃的不安。
真要是按照皇帝的意思去辦,那大明朝财稅泰半之地就都将歸于嚴紹庭執掌之下。
這是要将朝廷的命根子都交到了他手上啊!
隻是此刻殿内,除了嚴讷急聲開口反對,其餘人卻都保持着沉默。
諸如徐階,眼裡閃爍着意外,卻始終不曾開口。
而高拱、袁炜等人,同樣是懷揣着震驚,潛意識想要反對,但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要等一等再說。
至于說今日在場的六部五寺官員,那就是各懷心思了。
唯有人群中的嚴世蕃,在短暫的興奮之後,卻是眉頭皺緊,面露愁容,陷入沉思。
雖然皇帝這一次的做法足夠讓人震驚。
可越是如此,兒子這一次南下便會越發難做事,而想要做成事需要擔的責任也就越大。
就算兒子現在也有兒子了。
可這小子,能擔的起這麼大的責任?
殿内陷入到好長一陣的寂靜中。
衆人都在回味着皇帝這一次封賞的含義。
毫無意外的。
總理南直隸、中都、湖廣、江西、浙江、福建、廣東錢糧倉儲。
這一點,就是奔着嚴紹庭所說的南方财稅倍增去的。
于是皇帝就讓嚴紹庭一手掌握南方各省的錢糧倉儲。
但讓人意外的是,按照常理來說。
如果皇帝真的是要讓嚴紹庭一手掌握南方各省錢糧财稅,那麼就應該再額外給嚴紹庭加一個南京戶部尚書或是左右侍郎的官職才對。
但現在,這一份口谕裡,卻明顯是沒有的。
至于提督南京軍務,這倒是讓人有些意外,卻也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既然要整頓南方錢糧,那手裡自然是要有一份依仗的。
不過提督南京軍務,卻又和如今坐鎮提督南京的那幫勳貴有些沖突。
衆人心思流轉,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有沒有想到這一點。
别到時候嚴紹庭去了南京城,就會面臨無兵可調的局面。
反倒是口谕最後,巡按地方這一權柄,于殿内衆人而言并不在可以震驚的範圍内。
畢竟朝廷官職,巡撫和巡按還是有着明确區别的。
巡撫,那是地方封疆大吏,而巡按不論是權柄還是職責都不能與巡撫同日而語。
如巡撫,可處置一地徭役、裡甲、錢糧、驿傳、城池、兵馬、軍饷等事。
而巡按隻能管理地方上有關于糾正奸弊、處決重辟,審錄冤刑,參拔吏農,紀驗功賞之事。
一道道的目光在殿内穿梭着。
毫無疑問。
皇帝這一次是給了嚴紹庭一個實實在在正三品的官職,但同時卻又給了一個遠超正三品權力的差事。
總理南方數省錢糧倉儲,提督南京軍務,巡按地方。
換而言之。
嚴紹庭這個官職都可以稱之為南方數省總督大臣了。
除了不能直接管理地方民政,他幾乎可以在南方數省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等到這個時候。
衆人才反應過來,皇帝為何是給嚴紹庭加了一個巡按官職而非巡撫。
因為僅僅是巡按所有的糾正奸弊之權,就可以讓嚴紹庭借此插手地方官府。
嚴讷幾乎是要瘋了。
皇帝今日這番話,幾乎是将大明的半壁江山都交到了嚴紹庭的手上。
這等天大的權力,就如此随随便便的給了嚴紹庭。
看着眼前這些因為自己的話而紛紛傻了眼的臣子們。
嘉靖反倒是心中生笑,朝着嚴紹庭喊道:“嚴紹庭。
”
嚴紹庭肩頭一震。
忙将拱手上前。
“臣在。
”
嘉靖手掌按在禦桌上,眼神深邃:“朕許你此次南下便宜行事,先斬後奏,如朕親臨,你能否如爾所言,使國朝财稅億計?”
殿内。
掀起一層漣漪。
先是執掌南方數省的權力給了嚴紹庭。
現在,皇帝又給了嚴紹庭先斬後奏、如朕親臨的權力。
這豈不是讓嚴紹庭這一次南下,能代行天子之權?
嚴紹庭當即深吸一口氣:“臣當不負皇上所托,必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嘉靖搖搖頭笑了笑:“朕倒也不能真叫你死而後已了。
”
說着話。
嘉靖掃眼環顧在場臣子們。
他開口說道:“你這一次南下,能将南方諸事梳理明白,朝廷往後能在南方如臂使指上下勠力而行,便是大功一件,彼時朕自當另有封賞待之。
”
說完後嘉靖淡淡的看了嚴紹庭一眼。
他這話算是給嚴紹庭留了個台階,也并非是真要他這一次南下就立馬讓朝廷财稅收入以億計。
真正要的是将南方這盤棋盤活,讓朝廷能真正拿下這塊财稅重地。
嚴紹庭當即颔首:“臣,領命!”
見嚴紹庭令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