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
亦是朝堂九卿之一。
而歐陽必進,便是都察院的正印堂官。
随着歐陽必進帶領都察院禦史們齊聲開口,要求皇帝處死徐璠,治罪徐階和嚴嵩,以及兩家。
大殿外。
那些跪在高高的台階下的文武百官們。
亦是齊聲呐喊。
目的和訴求很是清楚。
處死徐璠。
而在此之外,官員們也已經喊出了倒徐,亦要倒嚴的口号。
大明朝的内閣首輔和内閣次輔。
這一次盡都成了需要鬥倒的對象!
高拱則是回頭看向歐陽必進,随後正色躬身,朝着珠簾後的皇帝抱拳作揖。
“陛下!歐陽必進所奏,有危言聳聽之嫌!”
“今日之事,僅涉及密雲慘案一事。
”
“慘案發生前後,因大雪封堵,徐閣老并不知曉。
嚴閣老更是近來身體抱恙,便是閣老忠心為國,能走動之時便回閣當差做事,卻也時時疲倦,昨日便上了奏章于閣中,今日在家休養,又如何能與密雲一事生出關聯?又如何能有所謂與徐閣老結黨營私之說?”
高拱不太懂。
為何明明是兒女親家,可歐陽必進竟然成了喊出要倒徐、倒嚴的那個人。
但不論如何。
嚴嵩和徐階都不能倒下。
哪怕因此,自己可能會一躍成為大明朝的新一任内閣首輔。
自己雖有此想法,但卻不是現在!
高拱繼續沉聲說道:“朝廷上下做事,必當要講究事實。
如今乃是順天知府徐璠,狂妄行事,與密雲一衆戕害百姓,導緻如今密雲慘案,也因而生出今日密雲百姓激變,湧入京師。
臣以為,按大明律,宜當追究順天知府徐璠之罪過。
”
在高拱發言力陳當下時局時候。
袁炜、郭樸、高燿、雷禮四人,亦是齊齊的躬身附議。
說的,自然是徐階與嚴嵩并無過錯,更不可能結黨營私,而萬般過錯皆在徐璠一人之身。
珠簾後。
嘉靖眉頭已然微微皺起。
現在的局面。
不是自己想要的,但此刻已經無法繼續平衡局勢。
也就是在此時。
總督京營的鎮遠侯顧寰,再次抱拳出聲道:“啟禀陛下,今日城中有密雲激變之民,京營時下業已在南城查出不下三百萬兩金銀珍寶,現已盡數查封,未曾因激變之民而有所遺失。
臣等也已查明,此處宅院乃是順天知府徐璠所有,其中所藏三百萬兩金銀珍寶,亦是徐璠前番與原都察院左副都禦史鄢懋卿串通,貪墨收自兩淮的鹽課稅銀及鹽商所獻财貨,還請陛下降下口谕,這三百萬兩金銀珍寶,該當如何處置。
”
随着顧寰的開口。
萬壽宮大殿内,局勢又是一變。
徐璠私藏三百萬兩金銀珍寶,還是夥同已經意外凍死在诏獄裡的那個鄢懋卿,從兩淮鹽課财稅賬目上貪墨下來的。
衆人紛紛看向珠簾後的皇帝。
此刻,即便是潘恩、楊博、嚴讷三人,也不敢再說話了。
如今的徐璠。
已成必死之局。
而珠簾後的嘉靖,則是目光一閃而過。
城南那三百萬兩的金銀珍寶,已經落在了京營的掌控之中。
那麼之前被自己壓下來的這樁事,也就這麼的暴露了出來。
他當即看向跪在地上的徐階、徐璠父子二人。
心中雖然有些猶豫。
但嘉靖依舊隻能選擇沉聲開口:“順天知府,深受朕之信任,卻不思報效國家,戕害百姓,貪墨巨大,所行罪責難逃,律法難容,着押送錦衣衛诏獄,以待旨意。
”
進了诏獄。
便是死局。
無論如何,徐璠都逃不了一死。
而當嘉靖這番話說出口後。
徐階則是眼神一震,五體投地的匍匐在地上,渾身顫顫不停。
他想要開口為兒子求饒。
但徐階卻清楚,自己不能這樣做。
兒子已經保不住了。
可徐家還要保下。
徐璠此刻已經面無生機,雙眼一片死灰。
他擡頭側目看向身邊匍匐在地的父親,而後轉頭看向上方莊嚴如神佛的皇帝。
刹那間。
徐璠好似是忘記了後背的疼痛。
他雙手合抱,高高舉起,而後重重叩拜在地上。
“臣!”
“順天知府徐璠!”
“謝死罪!”
一聲呐喊,沖入所有人的耳中。
殿外。
也已有廠衛的官兵走了進來,本欲要将徐璠拖走,可是見其後背,也隻能是将其壓在了架子上,一路擡出大殿。
見着徐璠已經被廠衛帶走。
歐陽必進當即再躬身道:“陛下聖明,國朝奸佞無處遁形,朝堂之上吏治清明,大明必将于陛下治下,盛世萬代!”
“陛下聖明!”
“大明盛世萬代!”
在場的都察院禦史們,亦是一陣山呼吹捧。
珠簾後的嘉靖,望着被帶走的徐璠,眼中一片閃爍。
他張張嘴。
想要提那城南所藏三百萬兩金銀珍寶的事情。
然而下一刻。
歐陽必進又高呼道:“啟禀陛下,臣還要彈劾内閣次輔徐階!徐階明明身為内閣次輔,卻無令擅往密雲,以權勢強壓,不經審理問罪,便将密雲知縣、縣丞、縣簿并一幹人等斬殺,此舉有違國朝律制,若此後朝廷裡上官皆是如此,不經審訊便私斬官吏百姓,我朝律法還有何用!
“臣還要彈劾内閣首輔嚴嵩,雖其近來身體抱恙,但密雲慘案一事,這兩日京中便有傳聞,朝中官員也紛紛上奏。
嚴嵩身為内閣首輔,總領朝政,文武百官,卻上告抱病在家,此舉有推诿之嫌。
“今日徐階攜犯官徐璠歸京,不入西苑聖前請罪,而去嚴府。
嚴嵩明知徐階子所犯不法,卻未曾将其押送聖前,并與府上私議多時,亦有私下串聯勾結之嫌。
“其後嚴、徐二人并入西苑,内閣、六部、九卿、百官,皆奏請陛下議定犯官徐璠之罪,然嚴嵩身為内閣首輔,卻全無奏谏,實有與徐階結黨營私,為保犯官徐璠之罪。
“嚴嵩、徐階二人深受皇恩,卻不思報效國家,忠孝于陛下,指掌朝堂卻猶如自家,私設刑法,私下串聯,惡劣至極。
“臣食君之祿,在朝為官,領銜憲台,豈能坐視奸佞在朝。
臣奏請陛下,降旨降罪于内閣首輔嚴嵩、内閣次輔徐階,将其二人開革出朝堂之列,還我大明朝野以朗朗乾坤!”
萬壽宮大殿内。
都察院左都禦史歐陽必進,滿臉剛毅,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