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宮。
玉磬作響。
當内閣和六部的人都進了大殿。
殿内空無一人。
秋風穿過殿門,拂動重重帷幔。
在一道更大的玉磬聲下。
腳步聲方才從那帷幔後傳了出來。
嚴紹庭擡眼瞅了幾下,心中哼哼。
老道長總是喜歡裝神秘。
雖然修道并非是他本意,但這麼多年下來,到底還是真的上頭了。
嘉靖穿着一身松鶴紋道袍,卷着寬袖,出現在衆人面前。
呂芳則是跟随在後面。
嚴嵩等人立馬躬身作揖。
“臣等參見陛下。
”
嘉靖揮揮手:“都免了吧,先議事。
”
衆人起身。
呂芳親自搬了隻凳子,送到了嚴嵩身後。
而嘉靖,則是坐在了禦座上。
皇帝目視群臣,卻并未再開口。
殿内的十一人,亦是一陣沉默。
最後,還是都察院左都禦史歐陽必進,上前開口道:“啟禀陛下,近日朝中有禦史言官,因翰林院、詹事府曆練有所虧空,而兩衙官員渎職懈怠,不事差職,而上疏彈劾。
請陛下聖裁,定奪此事。
”
若不是因為是都察院的人上疏彈劾。
若不是都察院掌着大明的科道言官之流。
歐陽必進是不太願意來萬壽宮的。
因為皇帝不太喜歡他。
前番,本來自己還想争奪一番吏部尚書。
而且自己的兒女親家嚴閣老也點頭同意了,但後來因為朝局,這件事也就作罷了。
歐陽必進見到如今朝局,也将這份心思暫時壓下。
嘉靖看了一眼歐陽必進。
其實自己非是不喜這位都察院左都禦史,而是因為朝堂之上的權力平衡。
一個内閣首輔。
一個兒女親家的在朝九卿。
這很不好。
隻是見歐陽必進開口。
嘉靖卻是點點頭嗯了一聲。
這件事,目前看并不是歐陽必進鼓動都察院禦史上疏彈劾的。
那就說明這件事和歐陽必進,亦或是首輔,是無關的。
嘉靖開口道:“此事,内閣是什麼意思?”
“查!”
等到皇帝問話,高拱便立即拱手抱拳,上前開口。
他的态度很堅定。
表明态度之後,高拱側目掃向徐階,以及更遠處的嚴紹庭。
“陛下。
”
“國朝取仕,選擢庶吉士,任于翰林院,乃國朝少有清貴之地,平日亦是修書研學,無有重任。
詹事府乃東宮屬衙,本是輔佐儲君之用,亦有潛邸臣子之名。
”
“然而,近來國庫空虛,但兩衙卻不思國朝艱難,用度揮霍,虧空巨大,此乃兩衙之過。
”
“兩衙官員,實有清貴之名,卻不思當差做事,渎職懈怠,多浮于表,追逐虛名,乃兩衙官吏之罪。
”
“臣為陛下欽點内閣輔臣,雖不掌吏事,卻不能坐視不理。
”
“請陛下降旨,查明兩衙近年虧空,整頓兩衙官吏,重塑翰林院、詹事府清貴之地。
”
沒有任何的停頓或者是遲疑。
高拱便拿着國家吏治這把劍,在這萬壽宮中揮舞了起來。
而更重要的是。
兩衙虧空,這件事。
嘉靖亦是眉頭微動:“兩衙虧空,可有名目?”
不等高拱回答。
徐階已經搶先站了出來。
“陛下。
”
“禦史彈劾翰林院、詹事府,兩衙虧空,官吏渎職懈怠,乃是按律行事。
”
“隻是翰林院乃朝廷養望觀政之地,侍奉陛下,修書撰史,為天下士林文人表率。
詹事府官員,參事政務,國朝儲君之侍讀講習,幹系社稷之重。
”
“時下雖有禦史彈劾兩衙,但兩衙亦非别處。
即便要查,亦不可聲張,尋或有過錯之員審理,若确有實證,再當依律定罪。
”
“臣,請陛下明鑒。
”
萬壽宮又稍是安靜下來。
内閣裡,高拱是表明了态度要嚴查到底,而徐閣老卻是要暗暗的查,有了确鑿的實證,才将确有過錯的官吏依律定罪。
在場的六部尚書以及歐陽必進,這才反應過來。
他們先前猜測錯了。
原本他們以為,是嚴閣老的意見和内閣其他的意見不同。
但現在看來。
是高閣老和徐閣老的意見不同啊。
這倒是有些意思了。
嘉靖則是目光看向旁處。
“六部是什麼意見?”
“既然這件事今日你們也在場,那就都提一提你們的想法。
”
皇帝沒有立馬表明态度。
而是詢問起了六部。
嚴紹庭默默低頭側目,看向後面的六部尚書們。
隻見禮部尚書嚴讷緩步上前,躬身開口:“陛下,翰林院、詹事府兩衙,一應錢糧支取,都是自戶部調撥,這筆賬自然是在戶部出來的。
若是兩衙虧空,那也該是戶部管這筆虧空出來的賬。
“至于兩衙官員渎職懈怠,此條罪狀卻是難以确鑿查實。
兩衙本就不事朝務,平日修書撰史,參事政務,為天家侍讀講習。
“如翰林院館選庶吉士,更是觀政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