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嚴府前的學子們,一個個都畢恭畢敬的行禮之後。
嚴紹庭這才終于是開了口。
“都起來吧。
”
說罷。
在一衆學子幽怨目光注視下,嚴紹庭則是坐在了那把空置多時的椅子上。
他先是看了眼被請來的呂時中、于業。
而後才看向面前的各自坐下的學子們。
“本官今日聖前奏議,議畢歸家。
”
“聞聽有京中學子舉人趕赴本府。
”
“國朝興教育,重功名,本官一貫敬重。
雖有不合,卻着朝服,以表重視國家教育,聽諸位才學有何言與本官。
”
說完,嚴紹庭抖了抖自己的官袍朝服。
在旁人看來。
嚴紹庭這就是十足的重視國家教育事業,重視眼前這些來嚴家聲讨的學子。
更是擺開了架勢,随便在場的學子們暢所欲言。
隻是。
本來還群情激憤的京中學子們,經過先前那接連的陣仗。
再到剛剛無可奈何,朝着他們今日要聲讨的人行禮。
此刻氣勢早已去了十之七八。
原本在衆人設想之中,将嚴紹庭喊出,而後所有人嚴詞斥責,逼其自請不受壬戌科春闱會試主考官。
等到此刻嚴紹庭說完。
在一陣沉默之後。
也隻有幾人先後站起。
又是一陣眼神對視後。
才有一名舉人拱手作揖。
府門下。
嚴紹庭微微一笑。
看吧。
這幫人就是欠調教。
這不是也知道主動行禮了。
嚴紹庭大手一揮:“汝等才學,有何要與本官說的,但說無妨。
”
那舉子直起身。
臉色有些漲紅。
“我等今日聞聽陛下降旨,嚴侍讀為明年壬戌科國朝春闱會試主考官。
”
“不知可有此事?”
随着這舉子開口後,站起身的舉子們便紛紛開口。
“還請嚴侍讀,為我等開釋。
”
“可否确有此事?”
就連那些沒有撈到座位,隻能站在牆角路邊的秀才生員們。
也是紛紛開口質問。
被請來的順天府府尹呂時中和北直隸提學官于業,不禁挪了挪屁股。
若不是有嚴閣老在,他們是真的不想參與今天這事。
但兩人想了想,即便沒有嚴閣老在,光是這個嚴紹庭當時送去的駕帖,那也是言辭逼着他們不得不來。
京中出的事情,本就是順天府管轄。
而涉及到學子們的事情,北直隸提學也是要管一管的。
難辦……
而嚴紹庭則是淡淡一笑。
面對這幫已經氣勢全無的本要聲讨自己的學子們。
他冷哼一聲。
目光掠過前方坐着的舉子們,落在後面的秀才生員身上。
“你們,今日來此,也是與本官詢問此事?”
坐在前面的徐時行、王錫爵頓時察覺到一絲不妙。
但是下一刻。
本就沒有搞到座位,憋着火的秀才生員們,便紛紛點頭,大喊着就是為了嘉靖四十一年壬戌科春闱會試主考官一事而來。
這會兒,倒是有了一些氣勢。
但嚴紹庭臉上卻是露出笑容。
在學子們的不解中,遠處的街上傳來陣陣馬蹄聲。
不多時。
消失許久的陸繹,已經帶着人拉着一架馬車趕了過來。
馬車停在巷口,錦衣衛的人将馬車上一塊蒙着布的東西送到嚴府門前。
陸繹則是壓着繡春刀,站在了嚴紹庭面前。
“嚴侍讀,東西取來了。
”
嚴紹庭點點頭:“亮出來,就豎在這裡。
”
陸繹雙手抱拳,當即轉身看向自己的手下:“嚴侍讀有令,亮出來,就豎在這裡!”
随着這兩人的動靜,一衆學子們伸長了脖子,想要一探究竟,這個嚴紹庭到底是葫蘆裡賣着什麼藥。
嘩的一聲。
那塊布被揭開,露出一張木闆。
兩名錦衣衛缇騎将這鑲邊題字的木闆豎在了嚴府門前。
嚴紹庭方才側目看向北直隸提學官于業。
“于提學,本官若是沒有記錯的話……”
“洪武十五年,太祖皇帝頒禁例于天下學校,镌勒卧碑、雕刻匾額,置于明倫堂之左,太祖洪武皇帝聖訓,永為遵守。
不知于提學……可還記得這件事?”
當于業正遲疑着搜刮記憶,回想是不是有這回事的時候。
嚴府門前的學子們,在看清那豎起的木牌後,卻已經炸開了鍋。
嚴紹庭收回視線,轉頭看向這些學子們。
他冷哼一聲。
“洪武十五年,太祖皇帝聖訓:軍民一切利病,并不許生員建言。
果有一切軍民利病之事,許當該有司、在野閑人、有志壯士、質樸農夫、商賈技藝,皆可言之,諸人毋得阻當,惟生員不許!”
說到此處。
嚴紹庭已經是站起身來,臉色嚴肅。
掃目眼前。
嚴紹庭雙手抱拳,朝向西苑方向,沉聲道:“本官受陛下信任,欽點壬戌科春闱會試考官,乃是國朝之事。
爾等既為生員,安敢枉顧無數每日學堂必見之太祖聖訓,言與國朝事!”
嚴紹庭目光如芒。
冷眼看向那些沒有座位的秀才生員們。
依照規矩,秀才及以下者,皆為生員。
而到了舉人一級,便有了功名,有了官身,已經有了可以參議朝政的資格。
但是。
這些被他冷眼掃過的秀才生員們。
還沒有這個資格!
嚴府門前,一陣喧嘩。
那些秀才生員們,嘈雜不歇。
陸繹則是一震長刀,冷喝道:“再敢言語國事,制造混亂,盡拿诏獄!”
他拿錦衣衛诏獄來彈壓,但那些被罵沒有資格議論國事的秀才生員們,卻是不怕。
被請到這裡的北直隸提學官于業無奈。
隻能是撐着膝蓋站起身,走到門前台階上。
“諸生員退散,若再聚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