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殿門關閉。
萬壽宮大殿内的光線,暗了下來。
帷幔後,依舊是大明的嘉靖皇帝。
帷幔前。
則隻剩下大明内閣首輔嚴嵩,次輔徐階,内閣輔臣高拱、袁炜。
以及提奏兩淮鹽務改制的嚴紹庭。
不等嘉靖開口,也不等嚴紹庭繼續解釋。
首先挑破嚴紹庭要改制鹽政的徐階,便已經拱手上前。
“陛下,我朝自太祖洪武皇帝時,便定下國朝鹽政,為解邊軍糧草物資供應之困,又行開中。
本朝鹽政至今,已行近二百年,曆代先君無不是與太祖時鹽政,增添新策,卻絕無改制之言。
”
“今日京師接兩淮急奏,因鄢懋卿而緻兩淮數萬鹽戶鹽丁,群起趕赴揚州城,聲讨鄢懋卿。
”
“其因不論,便單論鹽務一事,稍有變動,便引得如今兩淮生變。
若貿更改鹽政,視祖宗成法于不顧,一旦朝廷頒布新制,恐怕屆時便不隻是兩淮生亂了。
”
“輕啟改制,必定滿朝诽議,民間動蕩,那時候恐怕便不是兩淮鹽戶鹽丁受人蠱惑,而是真的要鹽政之下皆大亂!”
“老臣年邁,身居内閣,功績淺薄,然食君之祿,莫敢坐視大明江山社稷生變,天下黎庶生亂。
”
“今,翰林院侍讀、詹事府右春坊右庶子、戶部浙江清吏司郎中,嚴紹庭,妄言改制我大明祖宗成法,或為我大明朝政,卻年少淺薄于見識,不知社稷之重。
”
“臣請陛下,降旨于朝堂内外,明喻天下,申斥嚴紹庭輕浮改制之言論,以定天下人心!”
殿内,徐階一改往日作風,擲地有聲,可謂是嘔心瀝血之言。
為何自洪武初年到如今,大明在鹽課上的稅收越來越少?
徐階沒有提。
總結核心就一句話。
祖宗成法不可改。
嚴紹庭眼神中潛伏着幾縷寒芒。
這個徐階不光是直接搬出了千古不變的所謂祖宗成法,而且還是搶在自己前面将這個事情提了出來。
他就是要完全堵死了自己後面所有的話。
帷幔後,嘉靖寂靜無聲。
徐階卻始終保持着躬身抱拳的姿勢,不複更改。
高拱看了一眼,默默拱手走出。
“陛下,朝廷虧空,國庫空虛,今歲已開東南增産絲綢行銷海外之事,亦有嚴紹庭與外商議定成行,提繳三百萬兩白銀以作定金,待明年東南桑葉生、生蠶肥、多吐絲、多産絲綢,每歲千萬利潤,足以填補虧空,更有結餘。
“兩淮而今鹽課歲益減少,或在鹽政吏治,若要糾正積弊,朝廷可降旨嚴查鹽政官員,清查鹽務商賈,以資鹽課歲入。
“改制一說,萬不可輕言。
“一旦改制之言論放開,朝堂之上必将廣生辯論,進而引發争鬥,屆時言路日複彈劾,朝堂地方争鬥無休,朝政停擺,社稷動亂。
臣請陛下三思。
”
高拱亦是開口反對改制。
但他的角度卻是和徐階有所不同。
徐階的奏對是一直緊扣祖宗成法。
完全核心意思就是,老祖宗幹了兩百年的事情,沒有出過大問題,那就是沒問題的。
不能改!
而高拱則是說朝廷現在之所以巡鹽兩淮,都是為了填補朝廷虧空。
而東南增産絲綢的事情,明年就能有收入了,以後每年也都會有收入,所以在鹽政上就不必急于一時。
而且就算要動鹽政,也不是說一定要改制。
可以是在鹽政吏治上做文章。
這倒是附和高拱一貫的政治理念。
朝廷有問題,不在其他,隻在吏治。
所以後來他上位内閣首輔,幹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頓吏治。
高拱認定,隻要解決了吏治問題,就能禁絕貪腐,就能讓朝廷錢糧增多,就能讓天下太平。
一位次輔,一位輔臣,先後發言。
陪站在現場的袁炜,卻是坐蠟了。
他的官場仕途,是從翰林院開始的,然後從禮部尚升入内閣的。
想了一下。
袁炜這才先是看了嚴紹庭一眼,面露抱歉。
随後低聲開口道:“陛下,祖宗成法,輕易不可改。
”
說完之後,袁炜就将腦袋深埋胸口。
這事就不是自己能參與的啊。
皇帝剛剛還不如說一句,内閣和嚴潤物留下,袁炜出去。
自己待在這裡,現在不就是活受罪嘛!
而帷幔後的嘉靖,依舊沒有出聲。
嚴嵩眉頭皺緊。
鹽政如何,這件事情大孫子可沒有和自己說啊。
這小子,平日裡有些想法,直接聖前奏對也就罷了。
這等幹系祖宗成法的事情,竟然也不跟自己說。
嚴嵩心中有些紛亂,最終隻能開口道:“陛下,徐閣老說嚴紹庭是要改制,但剛剛嚴紹庭卻隻是提到鹽政餘鹽一事,尚未明說究竟要如何辦,不如讓他說完再議?
若當真是有改制一說,則不可輕言。
若隻是于鹽政餘鹽一事上,有所新策,用以彌補鹽政積弊,提振鹽課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