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舊收效甚微。
”
“他們求到了我這裏,懇求我放桑冀庭進宮診治。
”胡祁聞說到這兒,語氣有些詭異的恨意,“說是求,然明面上我是臣子,先帝要求我輔佐好聖上,讓百姓安定,故而,我還是放人了。
”
“結果就是,南宮樾的人恩将仇報,動用內應,害我幼子。
”
他汲汲一生,科舉入朝,廣結寒門,乃至如今朝堂上半數人都是他所直接或間接提攜過的。
或是主動,或是被動。
可......
他又得到了什麽呢?
“這孩子本就命不久矣,娘胎裏的毒,讓我給硬續了幾個月的命數,可是他本該順順利利看到夏日之景的。
”
胡祁聞看過來,燭火暗了兩盞,本就豆大的光暈,如今更顯昏暗,于窗外清輝襯托,讓他的眼神顯得幽暗又危險,“你說,我若不做些什麽,怎麽對得起他南宮樾早早布下的這一切呢?”
他早早便放了權。
若對方是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此刻理應更疊換代才是。
但此刻,卻還是胡黨居多。
搖擺不定的、隻想為自己分一杯羹的人居多。
“您是想與我合作?”程岐定了定神,“以便讓我推您上帝位嗎?”
燕郡軍隊的控制權,實則仍是在他手中,這件事他做的隐蔽,但想必胡祁聞定也有所猜測。
潛意識裏,總還是要為自己留後路的。
程岐索性開門見山,聲量低低沉沉,像是在不斷地說服自己,說服旁人,“天子雖昏庸,可說到底,這需要很大的決心。
”
經濟富庶,百姓安居樂業,這是兩人所共同希望的。
“我并不想當皇帝。
”
“當皇帝也并非是這世上第一幸事。
”
胡祁聞的語氣極為平靜,甚至透出一股淡淡的死氣,纏繞話語間,“我隻是希望這個人,從皇位上下來,目睹一些他不願看到的事情。
”
“最好......生不如死。
”
已過醜時,外面的天色濃如黑墨,月色微弱,更顯得孤零零的,透出幾縷蕭瑟之意。
月光如水,穿堂而過。
灑落在窗棂的帷幔上,映出榻上的人輾轉反側的身影。
自程岐離開,桑虞心裏便一直不太安生,螞蟻似的輕啃感不停蠶食着她惴惴不安的心。
外面時不時傳來一陣輕微的吆喝聲,伴着某種模糊的、似是馬蹄聲的動靜。
有那麽一瞬間,她莫名以為自己又跑到了什麽戰場上。
桑虞的精神一直有些繃着,連帶着精神也清醒不少,一雙水眸微微半睜,悄悄環視周圍。
半晌,屋外傳來一陣“咔”聲,她幾乎是立刻反應,手邊去摸床下的匕首。
直至門漏了個縫兒,傳來桑冀庭有些焦急的呼喊聲,“阿虞,醒醒!”
他大約是真的着急,語調裏罕見地帶出幾分焦急,“快醒醒!”語罷,竟是等不了一般,草草低喚了兩句,便直接推門而入。
見桑虞穿戴整齊,神色清醒,焦急的神情才有所緩和,“阿虞,快——”
“這會兒沒法多說,快随我來!”
早在對方進門的剎那,桑虞便陡然坐起,見是桑冀庭,手下邊不停簡單收拾了起來。
住在桑府的那段日子,兩人也曾有過這樣臨時興起的外出冒險。
更不必說她心底幾乎要凝成實質的預警心思。
大廈将傾下,一切都顯出了幾分別樣的色彩。
因而,無需多言,她這會兒的動作自然格外迅速。
“外面來人了?”桑虞的語氣壓得極低,猶豫兩息,還是吐露出了幾分猜測,“怎麽聽着......像是有兵刃相接的聲響?”
大半夜的,這樣的動靜,聽着頗為不詳。
“宮中來人。
”桑冀庭沒瞞她,“情況複雜。
”
“先随我去胡府,那邊安全些。
”
桑虞一下子也急躁起來,“月彌還沒醒,她——”
“醒了,這會兒已經派人一道喊上了。
”桑冀庭知曉她擔心這些,先一步安撫道:“快些。
”
過往,這小子從來沒有過這種語氣。
往往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
*
心底某種不詳的預感越發深了,桑虞下意識加快了步子,邊提出建議,“側門那裏走,更隐蔽些。
”
好在今日天色暗,月光也不過是點綴一二,并無多麽明亮的光暈,如此倒是方便了二人。
快到門口,桑冀庭才有了幾絲玩笑的心思,“在這個方面,我也算是與姐姐心有靈犀了。
”
這般插科打诨的話,此刻,竟是讓桑虞輕松許多,“少說兩句。
”
幾人上了馬車,一路疾馳,待走出一段路,桑虞整個人才稍稍松緩下來。
桑冀庭和他的貼身侍衛,兩人充當車夫,月彌與她一道在車內。
這會兒,小姑娘素白的臉上一派凝重之色,唇角緊緊抿成一條線。
夜風吹拂,吹動窗幔。
呼嘯的風聲穿過耳側。
誰料下一瞬,馬車前驟然傳來一聲短促的撞擊聲。
馬車被截停。
馬兒受驚,長嘶一聲,原地四蹄翻飛。
桑虞隻覺得一陣天翻地覆,下意識穩住身形,緊緊握着月彌的手。
車外,桑冀庭的聲音沉沉傳來,“有人來了。
”
“......先別下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