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認為不可饒恕的事情,此時又怎會如此平靜?說吧,我聽你說。
”
“謝謝你,”樓符清抿了抿唇,将事情娓娓道來:“其實,我早在頭一回去雪魂峰歷練時,便知道了燭玉潮這個名字,但我并不知你的真實身份……”
按正襄律法,皇子歷練,官府的人理應跟随。
但由于雪魂刺史李俊才玩忽職守,樓符清遭到了一場預謀已久的刺殺。
雖然在來到雪魂峰之後,樓符清遇到了宋世澈這位忘年之交,但由于雪魂峰的諸多惡意,他仍然受了不輕不重的傷,這導緻樓符清在面對當時還是皇子的樓璂派來的殺手時很快敗于下風。
樓符清好不容易逃脫殺手的追捕,拖着殘破的身軀在厚重的雪地上留下腳印,赤紅的血漬每落下一滴,樓符清的步伐便更沉重一分。
雪魂峰是太冷了。
終于,他看到了一間破廟。
樓符清祭出信號彈,這是他和宋世澈之間交流的信號。
宋世澈言:“若小友有危險,便點燃這信號彈,我會随着這信號彈來尋你。
”
樓符清氣喘籲籲地躲在金像之後,将柴草都蓋在自己身上,可今日氣溫驟降,寒風仍是無孔不入。
從父皇頒下歷練聖旨的那一日,樓符清便知曉,自己恐怕再無翻盤契機,餘生都得在雪魂峰茍活了。
可當他一次次面對生死時,樓符清才知,茍活二字也是奢侈。
高高在上的皇後之子樓易澤為何會将他當成敵人?自己分明從未觊觎過皇位。
後來樓符清才恍然大悟,像樓易澤這樣一心隻想子承父業的東西,已經失去了人該有的情感。
月光被厚重的雲層遮蔽,寒氣在廟中形成濃郁的白霧,樓符清的眼前有些模糊了,他心中雜亂:
世澈叔為何還不來呢?
是雪魂宋氏發生了什麽事嗎?
我不該這麽麻煩他的……
“求求您救救燭玉潮,救救她吧!”
世澈叔?
樓符清半阖的雙眼猛然睜開,他硬撐着爬了起來,隻見金像前一個滿臉是血的年輕女子正跪在蒲團上,沖着金像磕頭。
樓符清眼底的驚喜轉瞬而逝。
自己怎麽會把聲音都混淆了呢?看來真是大限将至啊……
“蕊荷宮!她在蕊荷宮!蕊荷宮藏污納垢,燭玉潮深受奸人所害吶!”
女子還在說着,可樓符清已經癱倒在地,他看着滿是灰塵的廟頂,心道:
燭玉潮是誰?
樓符清被自己心中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真是好笑,自己都要死了,卻還想着他人?樓符清,你什麽時候這麽善良了?
眼前忽然迸發出一道刺眼的光芒,樓符清的五感逐漸消失,傷口的疼痛也愈發麻木,他的靈魂仿佛也被抽離……
樓符清緩緩閉上了雙眼。
……
“小友?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樓符清再次醒來時,宋世澈正激動地看着自己。
樓符清用了好大的功夫才敢相信,自己真的重生了。
而且,是重生在自己剛來雪魂峰的第一日。
那時宋世澈救下了一進城便被多人刺殺的樓符清,從此以後,二人的關系便漸漸拉近。
重生以後,樓符清提前派雲霓、雲瓊姐弟接應,最終避免了一場鏖戰。
可意外的是,在樓符清安全離開雪魂峰後,宋世澈便消失了。
樓符清和雲霓、雲瓊讨論三人該去向何處時,并非是雲瓊先行提及聞棠,而是樓符清主動要往蕊荷宮去。
因為他一直記得破廟裏那個女子的話。
蕊荷宮藏污納垢。
樓符清下了決定:“雲瓊先行前往宸武探查情況,我和雲霓往蕊荷方向去。
”
可令樓符清沒想到的是,在二人踏入蕊荷宮後,他再次碰到了那個女子。
樓符清急不可耐地跟了上去,可剛一碰到那人的肩膀,女子便痛得抽搐起來。
瘦弱嬌小的女子轉過頭,正是謝流梨!
冷汗從她的額頭流了下來,謝流梨艱難問道:“公子何事?”
樓符清睜大了雙眼:“真的是你!”
謝流梨撫上肩頭舊傷,眉頭皺了起來:“我不認得公子吧……”
“可我認得你,就在雪魂峰那個破廟裏,”樓符清迫切道,“我當時就在金像之後!”
謝流梨沒想到那日破廟竟還有他人,她拉起樓符清的小臂一路狂奔,直至走到無人之處,謝流梨才氣喘籲籲地說道:“為什麽來找我?你要威脅我嗎?”
樓符清這時才冷靜下來打量謝流梨。
一瞧見她蒼白若紙的臉龐,便知此人病入膏肓。
為何會這樣?
眼見謝流梨連站立的力氣都快沒了,樓符清從袖中掏出一顆藥丸:“吃下會舒服些。
”
謝流梨怎麽可能吃陌生人的東西,她擺了擺手:“公子有話直說吧。
”
樓符清便将自己重生之事轉述給謝流梨:“姑娘,我雖不知你姓甚名誰,但你我經歷相似,也算是惺惺相惜。
”
也許當真是境遇相似的緣故,樓符清所言懇切,竟将自己的皇子身份也告知于謝流梨。
謝流梨聽到樓易澤三字,忍不住感嘆這人世間的緣分實在奇妙,她坦誠道:“……我名謝流梨,這藥你自己留着吧。
”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樓符清不願放棄:“藥丸不是白給你的,可否回答我幾個問題?”
謝流梨沉默半晌,忽然說道:
“我不要這東西。
你既是皇子,能不能給我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