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芷葶派周暮去殺的所有勢力,都是作惡多端的奸人。
正因如此,周暮也同樣信任着京芷葶。
期待京芷葶有朝一日能同自己說出的豪言壯志一樣,“打破如今四派僵持的局面”。
但不知為何,周暮鮮少見到蕊荷宮主京川。
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也不過寥寥數語,京川似乎也……并不知道自己的神女身份?
周暮有些疑惑地撐着頭,夏倦冬眠,蕊荷夜裏也難見清涼,周暮今日竟在書桌上睡着了。
忽然,微風襲來,周暮的發絲和衣袂皆輕輕搖曳,眉頭也逐漸舒展開來。
樓漠聆不知何時出現在殿裏,他舉着扇子,輕輕嘆了口氣:“阿暮這些天來實在太辛苦了,這麽熱都能睡着。
”
周暮本就怕熱,剛來蕊荷時總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樓漠聆看着周暮眼下的烏青,一下便知道了是怎麽回事,于是一逮到空,便趁着深夜進宮給她扇風。
有回被周暮發現了,樓漠聆立馬道歉,但他不改。
“我這也是為了蕊荷,神女大人吃不好睡不好,蕊荷怎麽能好?天下蒼生如何能好?”
周暮竟就被樓漠聆這番胡說八道的言論說服了,甚至還反過來關照樓漠聆要多加休息。
樓漠聆回過神,看着書桌上沉睡的周暮,扇動的頻率越來越快,他自言自語道:“七八月的蕊荷最熱了,冰塊沒了阿暮也不知道去取……不過将來,也許要更辛苦些呢。
”
周暮張開了眼。
更辛苦些,是什麽意思?
可刮來的風實在太過舒适,周暮便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
為何自己甚少見到京川呢?這個問題困擾了周暮整整三年。
直到三年後,京芷葶舉兵謀反之時,周暮才明白了樓漠聆說的“更辛苦些”是什麽意思。
“阿暮,京川一直在阻撓我的行動,他十分抗拒蕊荷一統天下之事。
所以為了蕊荷,我必須得殺了他。
”
京芷葶滿臉是血,卻沒有一滴是自己的。
周暮眉頭緊皺,語氣有些艱難:“副宮主為什麽一直瞞着我呢?”
京芷葶雙目一紅,垂下了眼:“因為你良善,不會允許我這麽做。
可京川的存在隻會讓我們束手束腳,他多活一天,我們失敗的可能性便越大。
阿暮,自此之後我會逐漸向三派進攻。
此事,你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下一刻,周暮的眼底忽然倒映出了京瑾年絕望的面容,她看着京芷葶哀求的雙眼,勉強扯了扯嘴角:
“……嗯,我原諒你。
”
自此之後,蕊荷宮京氏隻剩下了京芷葶和京瑾年二人。
京瑾年在那日宮變之後,愈漸沉默寡言。
“姑姑,今日的課業都完成了。
”京瑾年恭順地将書本遞給京芷葶。
京芷葶打開檢查了一會兒,誇贊道:“我們瑾年完成的很好,真不錯。
”
京瑾年的表情卻沒有什麽變化:“多謝姑姑。
若無他事,我便先回自己宮裏背書了。
”
“瑾年。
”
京瑾年腳步一頓。
“無論何時,你永遠是我心裏唯一的繼位者。
”
京瑾年離去之時,正巧與進殿的周暮和樓漠聆擦肩而過。
“神女大人、聆哥。
”
“小宮主客氣了。
”
京瑾年回頭凝視着二人的背影,不知過了多久,才擡腳離開了此處。
京芷葶心情不錯,桌上擺了幾壇陳釀。
見二人過來,她主動将酒壇子往周暮面前一推:“兩位功臣,喝吧。
”
樓漠聆眉毛一抽:“一整壇?我和周暮可沒宮主那酒量。
”
“帶着路上喝也行,就當我送你們的。
”
“路上喝?”樓漠聆問。
京芷葶點了點頭:“嗯,我都想好了,阿暮不是一直想去劍山嗎?‘五香大會’馬上就要開始了,阿暮先去劍山出出風頭、立立名聲,待到時機成熟,再去雪魂峰收買人心。
為了不打草驚蛇,出發時我會先撥一百精兵給你,倘若不夠,你随時與我傳信。
”
“那我呢?”樓漠聆從頭到尾沒聽到自己名字,十分不滿。
京芷葶看向周暮:“阿暮覺得呢?”
周暮思索半晌,緩緩道:“宮主如何安排其他幕僚呢?”
“一半駐守蕊荷,一半為你下屬。
”
周暮搖頭:“不必随我一道,我隻要百餘精兵防身便足夠。
”
聽見“不必随我一道”,樓漠聆的神色暗了暗。
可下一刻,他便聽見周暮的聲音再次響起:“漠聆……和我一起去。
”
京芷葶倒是無所謂:“我知道你們一向關系很好,便依你吧。
”
說完,京芷葶又忽然想到了什麽:“對了,阿暮不是一直擔憂被千秋寺的人發現自己的行蹤嗎?這次行動,我便給你起個新名字如何?”
“什麽新名字?”
京芷葶莞爾:“長纓,就叫長纓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