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眨了眨眼,猜測她應該是在說自己的名字。
燭玉潮便回複道:“符。
謝謝你。
”
謝謝你三字,是用千秋語說的。
這是燭玉潮為數不多學會的方言。
吳笑着搖了搖頭,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其他人,随即雙手交叉疊在胸前。
燭玉潮疑惑道:“你、她們、不要?”
這是什麽意思?
吳用蹩腳的官話說道:“相信,不要。
”
“不要相信她們?”燭玉潮道。
吳又使勁指了指自己。
不要相信任何人。
燭玉潮愣住了。
吳沒再說一個字,她撐着地起身,頭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吳腳步踉跄,血浸染了她的褲腿。
她也受了很重的傷。
燭玉潮垂眸略一思索,跟上了吳的腳步。
她将昨日剩下的藥粉給她倒了些。
吳卻搖了搖頭,拒絕了她的好意,并且又做了一遍方才的動作。
燭玉潮隻能作罷。
不遠處,停着一輛嶄新的馬車。
它會接應活下來的女子去新的地方。
“寺主。
”燭玉潮看着面前片葉不沾身的白衣男人,臉色倏然一冷。
寺主先對吳說了一段話,見吳上了車,才轉身對燭玉潮彎了彎唇:“你活下來了。
”
燭玉潮疲憊到連罵寺主的力氣都沒了:“寺主不是說,‘我不會傷你們的性命’嗎?”
“我沒有食言,”寺主注視着燭玉潮的雙眸,“如果你真的力不從心,我會親自入場将你帶離。
”
“事情沒有發生到那一步,誰也不知道你會怎麽做。
”
“走吧,還沒結束。
”
寺主不置可否,他試圖牽起燭玉潮,卻被燭玉潮躲過,她皺着眉質問道:
“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麽時候?就因為你恨我師父嗎?那你不如直接殺了我。
”
寺主俯視着燭玉潮,仿佛在看一隻沒有攻擊力的貍奴。
他搖了搖頭,柔聲說道:“玉潮,這不是我的目的。
”
燭玉潮隻覺得陣陣作嘔:“你能不能別老叫我名字?”
寺主半阖雙眸,一把扯住燭玉潮的胳膊,将她推上馬車:“吉時到了,走吧。
”
這一次,車上的人更少了。
與狼相争傷亡慘重,若沒有吳的出手相助,恐怕燭玉潮最後也無法逃脫不了力竭而亡的結局。
燭玉潮暗自數了下,一共隻剩下了八人。
她心頭忽然湧上不好的預感。
燭玉潮擡眼看向吳,吳卻沒有看她,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兜兜轉轉,燭玉潮再次回到了神祈壇。
剩下的女子在寺主面前停下,依次抽走一根木簽。
“你別無選擇。
”
寺主将最後一根木簽遞給燭玉潮,上面寫着的是她對手的名字。
燭玉潮的心沉了下去,她猜中了。
留下的八人要在這神祈壇上兩兩相争,決出勝負。
燭玉潮緩緩擡起頭,看向自己的對手。
不是吳。
然而,還沒等燭玉潮松口氣,便見眼前寒光一閃,對面的女子已拔出短刀向燭玉潮襲來,燭玉潮隻得被迫陷入打鬥!
她并不想傷人,便隻守不攻。
但對方不是吃素的,燭玉潮一味的格擋,反倒叫她有些吃力。
打到什麽程度才算贏?燭玉潮暗自問自己。
似乎是上天聽見了燭玉潮的聲音一般,下一刻,身旁的二人已決出勝負。
燭玉潮僵硬地扭過頭去,隻見方才還在自己身邊比劃動作的女子,此刻躺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吳……”燭玉潮張口,卻是暗啞的氣聲。
——玉潮,這不是我的目的。
寺主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燭玉潮的腦中又浮現出了另一句話:我想試試,你是不是神女。
神女?
對神女的定義,不該隻是文武雙全。
互相殘殺,也不過是寺主想看到的結局。
她們隻是為了活着。
……
不斷有人勝出了。
可她們的臉上沒有半點獲勝的喜悅,反而流露出恐懼之意。
她們害怕接下來發生的事。
畢竟誰能篤定下一個倒在壇上的人不是自己呢?
燭玉潮不斷迎着對手的攻擊,眼神卻變得越來越複雜。
如果今日必須要決一勝負,自己絕無可能對面前無辜的女子下手。
她該怎麽辦?
燭玉潮心神大亂,很快便被對面抓住弱點,鋒利的劍刃朝她刺來,燭玉潮瞳孔收縮,眼看着劍刃逼近,已近在咫尺,卻一時無法回避!
忽然之間短刀脫手,随着“當啷”一聲脆響,掉落在燭玉潮腳邊!
卻是那人主動放下了刀。
隻見女子長睫一閃,淚順着臉龐流淌下來,一滴滴落在被血覆蓋的刀刃上。
燭玉潮愕然。
女子跪倒在地,哽咽着說了些什麽,燭玉潮本該聽不懂的,可這一刻,自己卻仿佛沖破了語言的束縛……
“我沒辦法殺了你。
”
血被淚沖散開,露出了刀刃原本的亮色。
女子模糊的視線裏好似多了什麽東西,她抹了抹淚,終于看清了。
那是燭玉潮向她伸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