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地在二人對面坐了下來,“我說的是,我構建的夢裏。
你沒意識到嗎?第二次入夢時,你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是你想見的。
嗯,除了……”
寺主的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了樓符清身上,樓符清有些悵然地垂下了眼。
燭玉潮卻沒注意到樓符清情緒的沉寂,她認真思考道:“所以,夢境分為兩類?”
寺主點了點頭,眼中竟透露一絲贊許:“構建夢與自我夢。
你頭一回落入的是前者,第二回則是後者。
”
燭玉潮知道真相,心卻涼了幾分:“寺主将如此秘辛這般輕易地告知,難道是想留我們一輩子嗎?”
“密室陰冷,衣裳記得換,”寺主沒有回答燭玉潮的問題,語氣卻變得無比熱情,“對了,你有沒有叛出師門的想法?我很樂意教你。
”
燭玉潮隻是平淡地說了句:“我有師父。
”
“你現在的師父不适合你。
”
“比你适合。
”
寺主在燭玉潮這裏屢次碰壁,直接扭過頭騷擾樓符清:“那夫君的位置呢?我是否比他合适?”
樓符清眼神狠厲地瞪着寺主,殺氣四溢。
若非燭玉潮在此,樓符清也許真的會不顧一切地與寺主拼命。
寺主臉上閃過一瞬愕然,随即僵硬地彎了彎唇:“表情還是收斂些吧。
若是走火入魔,失手殺了人,怕你要悔恨終生呢。
”
樓符清的聲音從牙縫中擠了出來:“老而不死是為賊。
”
這話正戳寺主心窩,他餘光瞥見自己白發,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可就在此時,有侍從迎了上來,在寺主耳畔隐秘落下幾句,便見寺主神色一變,帶着衆侍從離開了密室。
隻是在離開之前,他居然将那柄半紅半藍的長劍還給了燭玉潮。
燭玉潮的耳朵終于安靜了下來。
她看着樓符清忙上忙下地檢查着寺主送來的東西,眼皮愈來愈重……
“沒什麽問題,娘……”餘光瞥見燭玉潮的睡顏,樓符清的聲音瞬間消失了。
睡着了嗎?
看來真是累極了。
那分明是一張雙人床,樓符清卻沒有躺上去,依舊坐在床邊凝視着她。
“為什麽所有人都在觊觎娘子?”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為什麽對我說那樣的話?”
燭玉潮聽見聲音,有些難受地皺了皺眉。
“為什麽永遠有人比我更重要?”
樓符清的聲音不自覺小了許多,卻不知為何,說着說着心中便湧上陣陣酸楚,委屈到眼尾泛紅:“我一定會……”
燭玉潮睡眼迷離地睜開了眼。
樓符清無措地偏過頭,裝作在一旁折疊衣物的樣子:“怎麽了,是睡得不舒服嗎?”
“有些冷,”不知何時,燭玉潮已在被窩裏縮成一團,“送來的衣裳有問題嗎?我想換上。
”
“沒有,我全部都檢查過一遍了。
”
斑駁殘破的朱色從肩頭滑落,代替它的,是一身碧落單衣。
即便看上去質地單薄,卻意外保暖,完全不束縛她的行動。
為何寺主要這麽做?
密室角落擺着一隻等身高的銅鏡,能夠容納燭玉潮全身。
燭玉潮看向鏡中,緩緩瞪大了雙眼。
自己身上的碧落單衣,分明是周暮第一次以真實面目來見燭玉潮時穿的衣裳!
雖不是同一件,卻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周暮和寺主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事?
燭玉潮沉思着,一時沒注意,将衣角捏得有些皺。
“娘子不喜歡這身衣裳嗎?”樓符清在她身後說道。
燭玉潮這才回神,在鏡子裏對樓符清輕輕搖頭:“沒什麽,隻是很少穿這樣素雅的衣裳。
”
“無論是濃豔還是素雅,穿在娘子身上都很好看。
”
燭玉潮扯了扯嘴角,最初的自己并不喜歡那般濃豔的顏色。
隻是不知何時,自己竟有些無法面對穿着素雅的自己了。
面具戴久了,會不會逐漸與肌膚黏合,無法卸下呢?
燭玉潮看着鏡中精緻的面龐,目光卻不自覺地彙聚在自己的雙唇。
燭玉潮的眉頭輕攏:“王爺,你那天……”
“對了,我的夢魇……”
二人聲音幾乎同時響起,燭玉潮垂下眸子:“王爺先說吧。
”
“我不知道娘子夢見的人是以何種形式出現的,但我的夢裏走馬觀花地遇到了許多人。
有師父、有世澈叔,也有宮裏瞧不上我的人,他們個個都想殺了我,”樓符清低下頭,不知在想些什麽,“這種幻境投射出的假人實力薄弱,他們在我手下過不了三招便都消散了。
所以,這算是我的夢魇嗎?”
燭玉潮莫名有些失望,因為她總覺得樓符清還有什麽話沒說:“寺主和我說你三緣淺薄。
”
“三緣?”樓符清歪了歪頭,不解道,“那是什麽?”
“親、友、情,稱為三緣。
”
“既是如此……應該的,”樓符清嗤笑一聲,“卻難掩眼底的惆悵,他故作輕松地結束了這個話題,“好了,娘子方才要說什麽?為夫洗耳恭聽。
”
燭玉潮從鏡子裏看了樓符清一眼。
他依舊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沒有任何上前的動作。
可即便燭玉潮背對着那人,依舊為下一刻想問的問題忐忑。
話說出口的瞬間,燭玉潮腦子裏嗡嗡的,隻覺得自己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顫抖:
“你那天在夢裏,為什麽親我?”